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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来吧,”拉斐尔说,他的欲念已经激动到无法容忍了,“现在是让牺牲品作出牺牲的时候了,我们大家准备好,给她尝尝每一个人的拿手好戏。”
这个淫棍把我放在沙发上,叫安托南和克莱芒按住我,使我的姿势符合他发泄性欲的要求┅┅拉斐尔,这个有变态性欲癖的意大利僧人,在我身上狠狠地满足了性欲,却没有把我变成非处女。啊,这些误入歧途的人啊!简直可以说这些无耻的人一个个在选择他们可耻的淫乐时,都以忘记人性为荣┅┅克莱芒向前走过来,他既受上司的丑恶形象所刺激,也被他自己边在旁观看边动手动脚引得淫心大发。他对我说,他并不比主持神父更危险,他向我致意的地方不会危害到我的贞操。他叫我跪在他面前,他站起来,将身子紧贴住我,在这样的姿势下他满足了他的无耻的性欲,在整个过程中,我被剥夺了喊冤的权利。
接下来是热罗姆,他的神庙就是拉斐尔的神庙,不过他并不进入殿堂,他只满足于观察门前的列柱廊。各种原始的小把戏使他激动,可是只有使用野蛮的方法才能使他得到满足。这种方法使他成了暴君,还得到某些诡辩的支持,不幸的是,这种恶习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到现在人类还为之战栗。
安托南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我,说∶“他们都为我作好了准备,来吧,美丽的索菲,来让我为你报复一下我的同事们的不规则行动吧,他们纵欲无度,却留下讨人欢喜的处女之宝归我来摘┅┅”
这些细节┅┅伟大的上帝啊┅┅叫我怎样给您 述才好呢!简直可以说,这个坏蛋是四个人中最荒淫无耻的,从外表上看,他的行动比较接近自然,然而这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他用尽一切方法来凌辱我,以补偿他不算十分堕落的表面行动┅┅唉,我有时胡思乱想,也想到这种人生乐趣,我认为它是贞洁的,如同产生它的上帝一样;它出自人类天性,从爱情产生,用来安慰人类,我从来不相信人类会跟禽兽一样,只有使伴侣害怕得发抖自己才能享乐。
可是我亲身体验了这一点,我害怕得那么厉害,使得我的处女膜自然破裂所感到的痛楚,在这样危险的攻击中,已经不算一回事。安托南在达到高潮的时候,发出疯狂的喊声,向我的全身各部分作致命的攻击,他咬破的伤口宛如老虎血淋淋的抓痕,以致我在一刹那间还以为自己成了猛兽的食品,猛兽要把我吞噬掉才肯罢休。这些暴行结束以后,我再度被扔到祭坛上,差不多完全丧失了知觉,一动也不动。
拉斐尔命令几个妇女照料我,伺候我吃饭;可是在这残酷的时刻,我的心突然受到悲愤的袭击,一想起我丧失掉处女之宝我就无法忍受,过去我曾经千百次牺牲自己的生命来维护它,现在居然失掉了,更不能容忍的是我竟被这些人糟塌了,照理我是应该期待这些人给我以帮助和精神安慰的。我的眼泪像泉涌那样流下,我的喊苦声响彻了整间屋子,我在地上打滚,扯自己的头发,我请求我的刽子手们致我于死地,这些铁石心肠的坏蛋们早已习惯于这种景象,他们宁愿同其他妇女们继续寻欢作乐,而不愿意安慰我一下或者平息我的痛苦。然而我的喊声使他们听了浑身不舒服。
他们决定把我送到一个他们听不到我叫喊的地方┅┅翁法勒正要将我带走的时候,拉斐尔又带着淫猥的眼光仔细打量我,尽管我当时的状态非常可怜,他仍然说,在他第二次使我成为他的牺牲品以前,他不愿意人家把我带走┅┅他刚说完这话,就马上行动起来┅┅可是他的性欲要再一次刺激才兴奋得起来,于是他采用了热罗姆的残酷方法,才得到足够的力量,来完成他的新罪行┅┅伟大的天主!多么没有节制的荒淫啊!这些恶魔竟然凶恶到这种程度,居然选择象我当前所处的精神极度痛苦的时刻,来使我遭受十分野蛮的肉体惩罚!
这时安托南又过来抓住我说∶“当然啦!没有比学习上级的榜样更妙的了,没有比再犯一次错误更够刺激的了,人家说,有痛苦就有欢乐,我坚决相信每个漂亮的小妞会使我变成最幸福的男人。”
不顾我的厌恶,不管我怎么叫喊和哀求,我又一次成为这个恶棍发泄兽欲的可怜对象。
“第一次到这里就够了,”拉斐尔边说边带走小花,“我们睡觉去吧;明天我们再看看可爱的阿涅斯是否接受了我们的教训。”于是大家都散了。
翁法勒带我到我的房间里去;我觉得这位年纪最大的女子是负责照管几个女子的人。她把我带到四个女人的公共宿舍里,那是一间方形的塔楼,四只角落各放了一张床。
通常一个神父跟着姑娘回房间,接着把门关上,插上两三道门闩。负责这件工作的是克莱芒,进入房间以后就不可能再出去,因为房间里没有别的门,只连接着一个小间,是我们的厕所和盥洗间,这小间里的窗户如同我们卧室的窗户一样,非常狭窄而且装有窗栅栏。卧室里没有家具,靠近床前放着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周围一圈围着一块破旧的印花棉布床幛,小间里有几只木箱,几张洞穿的椅子,几个坐浴盆和一张公用的梳妆台。
这一切都是第二天我才观察到的,初到时我只关心我自己的痛苦,对周围的一切我都视而不见。
“公正的天老爷啊,”我对自己说,“难道命中注定我每产生一个善念就马上跟着来一个惩罚吗?伟大的天主,我只想到这所房子里来还个愿,尽一尽信徒的责任,我什么地方做错了?难道我想崇敬天主就得罪了上天吗?我应得到的报酬难道应该是这样的吗?啊,难以理解的上天旨意啊,如果您不想我违抗您的规定,就请您推心置腹地启示我吧。”
我边想边流下辛酸的眼泪,破晓时分成还在哀哭的时候,翁法勒走到我床边对我说∶“亲爱的伙伴,我来鼓励你振作起来,最初几天我也象你一样哭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最初的时刻是最可怕的,不仅因为我们必须无休止地满足几个色狼的异想天开的要求,还因为我们在这所下流的房子里丧失了自由,而且受到他们残暴的虐待┅┅受苦受难的人看见别人在他们面前受苦是会互相安慰的。”
不管我的痛苦多么剧烈,我也暂时忍耐一下,我请求这位伴侣告诉我,我还有些什么样的苦难要遭受。
“听着,”翁法勒坐到我床上对我说∶“我相信你,所以和你说心里话,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亲爱的朋友,我们最深重的苦难,就是命运的不确定,谁也说不清楚离开这里以后我们会变得怎么样,我们在这里有许多闲暇,可以搜集许多证据,证明凡是被这里的僧侣改造过的姑娘,从来不在外面社会里出现,他们自己也警告过我们,他们明白地说这个隐居所就是我们的坟墓。可是每年总有两三个姑娘从这里出去。她们的命运如何?他们是否干掉了她们,有时他们对我们说干掉了,有时他们又说没有干掉,可是那些从这里出去的姑娘,尽管答应我们说一定去告发这家修道院,要设法救我们出来,从来没有一个遵守诺言的。难道是他们压制了这些控告,还是他们使这些姑娘没法子控告?每当我们问新来的人有没有这些姑娘的消息时,她们总是回答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她们的命运到底怎么样呢?这就是我们最焦虑的问题。索菲,在我们苦难的日子里,我们真正的苦恼是无法确知我们将来的命运。我到这儿来已经有十四年了,我看见过五十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她们在哪儿呢?为什么她们个个都发誓要帮助我们,而没有一个是遵守诺言的呢?我们的人数确定是四个,起码在这间房间里只有四个,然而我们却确实知道有另一座同这座相对称的塔楼,里面也藏身同样数目的姑娘,我们是从他们的举动和言谈中得出这样的结论的,然而这些姑娘如果实在有其人的话,我们却从来没有见过她们。这件事最好的证明就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连两天伺候过他们;如果昨天我们被他们使用过,今天我们就可以休息一天。这些淫棍绝对不会斋戒一天的。何况除了他们随心所欲胡乱安排以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促使他们放我们一天的假,我们根本不知道怎样利用这一天假期才好。”
“我在这里见过一个七十岁的老姑娘,她是去年夏天才出去的;她在这儿度过了六十年,她看见过三百多个姑娘从这儿出去。他们保留这位老姑娘期间,我看见过有一打以上不满十六岁的姑娘被送走。我看见过一些来了三天就被送走的,也有一个月后被送走的,还有几年的;其中并没有一定的规律,按照的只是他们的想法或他们的兴趣。行为好坏也没有什关系,我看见过一些姑娘飞也似的去迎合他们的心意,可是六个星期以后就被送走了;另外一些姑娘整天阴沉着脸,任着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们却被留下来过了许多年头。所以告诉一个新来的人应该怎样做是没有用的,他们随心所欲的行为会打破一切规定,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至于神父,他们很少变化;安托南在这儿已有十年,克莱芒住在这里有十六年了,热洛姆从三十岁起就进入这所修院,拉斐尔则从十六岁起就来这里了,他接替了前任主持,前任主持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死于纵欲过度┅┅这个拉斐尔是佛罗伦萨人,教皇的近亲,同教皇有紧密的交情,就是从他开始,所谓的圣母奇迹才使这所修道院得以名扬四方,而且阻止那些爱说闲话的人,从太近的距离,观察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来的时候这所房子就象你来时看到的样子。据说这所修道院已经有百年历史,始终是这个样子,所有到这儿来的主持,都保留了对他们取乐十分有利的这种修会。”
“拉斐尔是本世纪中最淫荡的僧人之一,他之所以要求派到这儿来是想过一种能满足他的癖好的生活,他的计划是想尽可能长久地保持他秘密的特权。
我们是属于奥塞尔主教区的,不管主教是否知情,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到这儿来。除了八月底圣母升天节前后,通常这地方是人迹罕至。每年到这儿来的人不超过十个人。可是每逢有陌生人到来的时候,主持总是小心接待,将无数艰苦修行的表象给他们观看,使他们离开的时候都非常满意,回去后拼命夸奖这所修道院,这些坏蛋之所以能够逃脱惩罚,就是人民老实和信徒们轻信的结果。”
“至于我们行为的规范,倒是没有严格的规定,不过如有触犯,不管大小,都是非常危险的。在这方面我得对你说得详细些,因为犯了错误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不要因为我犯了这条法律而处罚我,因为我不知道有这条规定。’
这些规定应该叫同伴告诉你,或者你自己猜出来,谁也不会预先警告你,事后则同样处罚你。唯一使用的刑罚是鞭打,根据不同的错误,鞭打身体的某一部分,不管你这部分是否经得起鞭打或者是否应该蒙受这种耻辱。久而久之,他们最爱用的刑罚变成了他们取乐方法之一,你昨天没犯什么错误已经尝到了,不久你会因为犯了错误而再尝一次。”
“他们四个人都爱上了这种残酷的恶行,四个人轮流当行刑人。他们每天派一个人当‘理事’,负责听取房间室长的汇报;室长就是四个姑娘中最年长的一个,她担任内部治安,凡是我们在晚餐时的一言一行都归她管,她可以指责任何人犯了错误而加以处罚,让我们把每一条行为规则都研究一下吧∶我们必须在每天上午九时起床而且穿好衣服;十点钟修士给我们送来面包和水当早餐;下午两点吃正餐,有一盆质量相当好的汤,一块白烧肉,一盆蔬菜,有时有点水果,还有一瓶酒给我们四个人喝。毋论冬夏,每天固定在下午五时,理事就来视察我们。这时候室长就向理事汇报她房间里姑娘的行为,她们有没有发牢骚或者说些反叛的话,她们是否准时上床,她们是否好好地梳头或者穿戴整洁,她们是否准时吃饭,有没有逃走的计划。有关这一切都应该如实地汇报,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我们自己就有被处罚的危险。”
“然后理事走进我们的房间,各个角落都视察一下。他的任务完成以后,离开房间以前,他总是要拿我们中的一个来取乐一番,有时四个一齐供他享受。他走出房间以后,如果不是我们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就可以随意看书或者闲聊,或者睡大觉。如果我们当晚要同僧侣们一齐晚餐,钟声就响起来,通知我们作好准备。值班理事亲自来找我们,我们一起走到你看见我们的那所大厅,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念那本记载错误的小册子,上面记载着我们上一次所犯的错误,比如在伺候神父的时候,我们表现冷淡,或者漫不经心,或者不够殷勤体贴,或者不够服从,等等;接着就根据室长的汇报念出我们在房间里所犯的错误。犯错误的人轮流站到大厅中间,值班理事一一道出她们的错误,然后主持或另一个神父把犯错的人剥光衣服,理事根据自己宣布的刑罚进行处罚,他声明时声音那么响亮,使人无法忘记。这些坏蛋狡猾多端,以致没有一天不执行刑罚的。”
“这件事做完以后,就开始狂欢了,要详细叙述是不可能的。他们随心所欲,异想天开,花样百出,你能找出一番规律来吗?最主要的是永远不要拒绝他们的要求┅┅一切都要预见到,即使这样有时也不十分安全。在狂欢中大家进晚餐;我们也获准参加,菜肴比我们吃用的精细和丰富多了。神父们喝到半醉的时候,又开始乱来了;这时候他们不受控制的想象力挖空心思创作出各种各样的新花样。到午夜时分酒阑人散,每个神父都可留我们其中一人过夜,这个被选中的女子就到选她的神父的房间睡觉,第二天早上才回到没有入选的女子中间。这些女子回到自己的卧房时,房间早已收拾干净,床 也整理好了。
有时早上吃早饭以前,一个神父派人来要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到他的房间里去,来的人总是负责伺候我们的修士,他带我们到需要我们的神父那里去,等到用完以后由神父自己或者由那位修士送我们回来。”
“这个负责打扫我们房间和接送我们的修士,是一个老畜生,年满七十岁,独眼,瘸腿,哑吧,你不久就会见到他。他有三个帮手,同他一起负责整个修道院,其中一个是厨师,另外一个负责打扫神父的房间以及其他地方,还帮帮厨,还有一个就是你进来时看见的门房。我们从来不能会见这些勤杂工,只除了专门伺候我们的那个;我们同他交谈一下就会成为我们最严重的罪行。”
“主持神父有时在规定的日子以外单独来看我们,这时候就要举行一些习惯的下流仪式,你以后就知道了。不遵从就构成大罪,因为他们为了取乐总是想出各种花招引人触犯,以处罚我们。拉斐尔每到我们这儿来很少不怀着某种目的,我们的义务就是服从,我们的命运就是被人践踏。他们把我们关得紧紧的,从来没有机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虽然修道院有一个相当大的花园,只是由于没有栅栏,他们怕姑娘逃出去,到司法机关或者到教会的裁判所告发,把这里所犯的罪行都抖了出来,所以不让我们到花园去。我们从来不履行宗教义务,还禁止我们这样想和谈论;只要一谈起就必然受到重罚。”
“上面所说的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新情况,其馀的让经验去教你吧。如果可能,我希望你鼓起勇气;不过你必须放弃回到人世间的希望,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姑娘走出这所房子以后还能再度出现的先例。”
我们的室长用最后几句话结束了她的训诫。这最后几句话使我十分徨恐不安,我问翁法勒,关于这些离开姑娘的命运,她的真正想法是什么。
“你要我怎样回答你呢,”她对我说,“一切都向我证明她们的归宿就是坟墓,而千万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无时无刻不来摧毁这个不可避免的信念。”
“只有在当天早上才通知我们被开除了,”翁法勒继续说,“值班理事在早餐以前对我们大概这样说∶‘翁法勒,收拾行李,修道院开除你了,傍晚时分我来接你。’说完以后他就走了出去。被开除的姑娘抱吻她的同伴,千万次答应帮她们的忙!一定要去控告,去公开散播这里发生的一切。时间到了,僧人出现,带走了姑娘,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如果恰巧是他们狂欢的日子,晚餐照常举行,我们在这一天注意到唯一特点,就是神父们不那么玩到精疲力尽,他们喝酒倒喝得不少,他们叫我们回房的时间提早了,我们中间没有人被留下来陪他们过夜,第二天早上也不找我们。”
我感谢室长给我提供了许多消息,我对她说∶“亲爱的朋友,也许你碰到的都是些孩子,她们没有能力来遵守诺言┅┅”
翁法勒打断我说∶“孩子吗?四年以来,有一个三十九岁的,一个四十岁的,一个四十六岁的和一个五十岁的‘孩子’,都曾对我发过誓说一有消息就通知我,而她们没有一个遵守过诺言。”
“没关系,”我回答说,“我们俩来相互许诺吧,我向你发誓,用我最神圣的东西来保证,我不摧毁这些无耻的人,我宁愿死,你也作同样的誓言吧?
”
“当然,”翁法勒对我说,“不过你必须认识到这些诺言是没有用的。有些姑娘比你年纪大,也许比你更激愤,她们的家庭是省里最富有的家庭,因而她们比你拥有更多的办法,总之这些姑娘同我发誓,结果仍然没有遵守她们的的誓言。请你相信我的残酷经验,把我们的誓言视为无效,不要再倚靠它吧。
”
接下来我们就谈起神父们和姑娘们的性格。翁法勒对我说∶“全欧洲再也没有比拉斐尔和安托南更危险的男人了;他们的本性是虚伪、阴险、恶毒、残酷、不信神和好逗美人;在他们的眼睛里,除了他们在做坏事的时候,从来看不到一点快乐的影子。表面上看来克莱芒是四个人中最粗鲁的,却是最好的,他只有在喝醉时才可怕;注意千万不要冒犯他,冒犯了他可要冒极大的危险。
至于热洛姆,他是天生粗暴的,同他在一起的收获就是耳光和遍体伤痕,可是如果他的情欲满足以后他会变得象只羔羊那么柔顺,这是他和头两个人的主要区别,头两个人只有背信弃义和残忍的暴行才能激起他们的情欲。”
“至于姑娘们,”室长继续说,“要说的事情不多;小花是个孩子,没什么心眼,人家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科尔内莉很有良心和富于感情,谁也无法安慰她的不幸,她自然是忧郁的,同伙伴们很少交谈。”
听完这些情况以后,我问她是否真正知道,在一个对称的塔楼里面关押着象我们一样的不幸少女。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们的存在,”翁法勒说,“不过我们只能从僧人们的不小心泄露秘密中得知一二,或者从那个伺候我们的哑吧修士身上得知,获知这些消息是十分危险的。何况既然我们不能够互相帮助,知道她们存在又有何用?如果现在你问我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我会告诉你他的有些无意中的说话足以完全证明这一点。”
“何况有一次,我晚上陪拉斐尔睡觉以后早上走出来,刚跨过门槛,拉斐尔准备送我出来,我在他没有注意到时看见那个哑吧修士带了一个十七到十八岁的漂亮姑娘走进安托南的房间,这姑娘肯定不是我的房间的。哑吧修士发现有人,赶快将她推进安托南的房间,可是我已经看见了,他也没说什么,这事就此了结,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就要冒很大的风险。因此可以肯定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别的妇女在这修道院里,我们只是隔一天才同神父们共进晚餐,她们肯定填补了这一天,而且人数大概同我们相等。”
翁法勒刚说完就见小花走了进来,小花陪拉斐尔过夜后回房,修道院里明文规定禁止少女们互相谈论陪夜经过,看见我们还醒着,她向我们简单地说声好就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一直睡到九点,大家起床时才起来。温柔的科尔内莉走到我身边,流着眼泪望着我┅┅然后对我说∶“亲爱的小姐啊,我们都是可怜虫!”
早餐送来了,伙伴们强迫我吃点东西,我为着讨她们欢喜就吃了点。当天相当平静地过去了。五时正,如同翁法勒所说的那样,值班理事长走了进来,他是安托南。他笑着问我对这次奇遇感觉如何,我只低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没有回答他。
“她会习惯的,她会习惯的。”他吃吃地笑着说∶“在法国再也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培训少女的地方了。”
他到处视察了一番,从室长手里接过去那张犯错误名单。室长是个好姑娘,很少在单上记载太多的错误,经常说她没有什么可报告的。安托南在离开以前走到我身边┅┅我颤栗了,我以为我又要再一次成为这个恶魔的牺牲品,不过既然这种事任何时候都可以发生,现在发生,同明天发生又有什么区别?可是他只给了我几下粗暴的抚摸就放过了我,他扑向科尔内莉,同时命令我们在他行事期间都要留在那里以煽动他的欲火。
这个只顾自己愿欲的坏蛋,什么享乐方法都要试一试,他对这个可怜的姑娘,如同昨天晚上对我一样,用尽了各式各样最残暴最下流的方法。
这种集体陪伴是常有的事,已经差不多变成了习惯;每当一个神父拿一个姑娘享乐的时候,其馀三个必须环绕着他们,以煽起他的欲火,使快感从他的所有器官深入进去。
我在这里有意将这些邪恶的细节叙述一下,目的是以后就不再提了,我不想没完没了地叙述这些肮脏的东西。我讲了一个,其馀的就可想而知,我只告诉您我在这所修道院居住期间所发生的主要事件,不再拿那些细节来惊吓您。
那天不是共进晚餐的日子,我们过得相当平静,我的伙伴们尽量安慰我,可是没有什么能平息我心中的悲愤,她们都白费心思了,她们越提起我的伤口,我觉得伤口越疼痛。
第二天上午九时主持神父就来看我,虽然那天不是他值班,他问翁法勒我是否开始拿定主意了,他不等待回答就打开了我们小间里的一只木橱,从里面拿出几件女人衣服来。
“既然你一无所有,”他对我说,“我们就必须想到给你衣服穿,也许这是为了我们而不是为了你,因此你不必感谢我们。我本人并不认为这些衣服都是没有用的,姑娘们伺候我们的时候都是像畜牲一样赤裸裸的,她们走后留下的衣服并不是一个很重的负担,但是我们的神父都是上流社会人物,他们喜欢奢侈品和装饰品,因此必须满足他们的要求。”
他将几件女便服和半打女衬衣扔到床上,还加上几项睡帽、袜子和鞋子,叫我都试穿一下。他亲自看我换衣服,一有机会就对我进行下流的抚摸。有三件塔夫绸和一件印度棉布的女便服我穿起来合身,他同意让我留下,命令我将其馀衣服整理一下,叫我记住这一切都是属于修道院所有,如果我在用坏以前就离开这儿,必须将它们还给修道院。
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他突然间兴奋起来,命令我自己作出我知道最合他意的姿势┅┅我想向他求饶,可是看见他的眼睛里已露出愤怒的光芒,我认为最好还是服从,因此我作出了姿势┅┅这条色狼在三个姑娘的环绕中满足了他的兽欲,正如他惯常所做那样,违反了道德、宗教和人的天性。这个卑鄙的意大利人从来不放弃他的恶习。我惹起了他的欲火,在晚餐时他向我频频祝酒,我被选中了陪他过夜;我的伙伴都退出去,我进了他的房间。
我不必再谈我的厌恶之情和我的痛苦,夫人,您一定可以想象得到它们已经到了极点,而且这种千篇一律的景象也许会影响我以为的叙述,所以我不详谈了。
拉斐尔有一间可爱的小房间,里面陈设雅致,摆满了名贵家具,凡是能使这个孤独的居所舒适、整洁、欢乐的,一点不缺。一关上房门,拉斐尔就脱光了衣服,命令我照他的样子做。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被弄得激动起来,所采用的方法就是原来他作为主动者自己发动春情的办法。我可以说,这天晚上我上了最完全的纵欲一课,比世界上最训练有素的卖淫女知道的更多。
我先是当小学老师,不久就变成了小学生,可是在我待人和人待我之间差别甚大,虽然人家没有向我求饶,我不久就涕泪满襟地向人家求饶了。人家对我的请求嗤之以鼻,人家用最野蛮的预防方法阻止我乱动,等到完全控制我以后,整整两个小时用闻所未闻的严厉办法对待我。
人家的注意力并不仅仅集中在专供这种用途的身体某一部分上,还不加区别地扩展到全身各部分,尤其注意那些相反的部位,最娇嫩的圆球等等,没有什么能逃过刽子手的残暴的眼睛,他的乐趣就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有时他停下来一忽儿,他用手和嘴唇热烈地抚摸和亲吻他的罪行所造成的遗迹。有时他忽然放开我,为的是享受一下眼看我自卫和逃走的乐趣;我在房间里奔跑,拳头更加猛烈地落到我的身上。夫人,我还要对您说些什么呢?我的任何动作都会招来他的野蛮袭击,我已经浑身是血。
“我们睡觉吧,”那个色鬼事后说,他的欲火已经被这些丑恶的准备动作煽得旺旺的,“也许这些对你已经太多了,可是对我还远远不够;这种神圣的操练可以说百做不厌,不过这仅仅是个引子,下面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我们上了床,拉斐尔既是淫棍,又是一个有异嗜癖的人,整个晚上他使我当上他的罪恶乐趣的奴隶。我抓住一刹那间的平静求他告诉我,将来是否有一天我能离开这里。
“当然,”拉斐尔回答我说,“你进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等到我们四个人都同意让你退休的时候,你就肯定能够出去。”
“可是,”我又问他,目的是想从他那里挖出更多的东西,“我是发过誓终身保守秘密的,您不害怕有些比我年轻又不会保守秘密的姑娘,出去以后泄露在这里所有一切的秘密吗?”
“这是不可能的,”主持神父回答。
“不可能?”
“肯定不可能┅┅”
“您能够解释一下吗┅┅”
“不能,这是我们的秘密;我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是否能够守口如瓶,你是完全不可能把我们这里所做的一切泄露半句的。”
说完这几句话以后,他就粗暴地命令我改变话题,我再也不敢违抗他。清晨七点,他叫修士把我送回我的房间。我把他说的话同翁法勒告诉我的情况凑合起来,我不得不得出一个不幸的结论∶他们一定是对离开这所房子的姑娘们采取极端的措施,如果她们从来不说话,那是因为她们被关在棺材里,没有办法说话的缘故。这个可怕的想法使我颤栗了许久,最后我拿希望来同它斗争,终于把它驱散了,我变得同我的伙伴一样麻木不仁了。
在一周内我便兜了一个圈子,认识所有僧人,我很容易就使自己确信每个僧人都在干下流无耻的歪门斜道,可是他们如同拉斐尔一样,只会用残暴办法虐待别人,才能点燃他们的淫荡之火,仿佛他们身上别的器官,都听命于这颗腐化堕落的心,不在它的推动下便不能产生快感似的。
安托南是最使我受苦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个坏蛋在他邪恶的淫乐中,把残暴的行为抬高到什么程度。他永远在幽暗的邪恶道路上走,只有邪恶才能使他享受快感。在享受中他继续用暴行来维持他的快感,而且靠暴行来使快感达到高潮。
我很惊奇他所采用的办法为什么不能使其中一个女的怀孕呢?我问室长他是怎样避孕的。翁法勒回答我说∶“他立即杀死他淫乱的果实;如果他发现有怀孕的迹象,他就叫我们一连三天喝下三大杯草药,第四天就可以完全消灭他纵欲的痕迹。在科尔内莉身上已发生过一次,在我身上发生过三次,事后对我们的健康没有损害,恰恰相反,我们的身体反而此以前好了。”
“此外,正如你所见到的那样,他是唯一可能有这种危险的人,其他几个由于他们非正规的淫乱方法,倒使我们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翁法勒又问我,他们中间只有克莱芒给我吃的苦头最少,这是不是真的。
我回答说∶“唉,在一大堆讨厌和下流的行为中,有些令人 心,有些令人反感,我很难说哪一个人给我的伤害少一些,我对他们全体都厌烦透了,我希望我马上走出这所房子,不管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
“过了不久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翁法勤说,“你是偶然来到这里的,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列入计划之内;在你到来的八天以前,他们刚好退掉了一个姑娘,如果不是确实有了一个替身,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他们不是经常亲自去招募新人,他们雇有高薪的代理人热情为他们服务;我差不多可以肯定有一个新的姑娘要来,你的希望可以实现。何况我们正处在圣母升天节的前夕,这段时期的到来很少不给他们带来收获∶或者他们用忏悔的办法诱惑一些少女,或者他们将其中一个关起来,碰到这种节日,没有一只鸭子落到他们的虎口,那是不常有的事。”
这个闻名已久的节日,终于来临了。夫人,您知道这些神父在这个节日里干的是怎样亵渎宗教的事吗?他们认为一个看得见的奇迹,可以使他们的修道院加倍扬名,因此他们将我们中最矮小和最年轻的一个,小花,乔装打扮,把圣母的所有装饰都给她戴上,用绳子将她拦腰绑住,不让人家看见这些绳子,命令她等到神父举起耶稣圣体的时候,她就一本正经地向天空举起双臂。
他们恐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如果她泄露一个字便要受到最残酷的处罚,要是她表演得不好,也要同样受罚。她尽自己所能使演出获得成功,老百姓受了骗还为奇迹出现而欢呼,他们留下许多布施给圣母,满意地回家,更加坚信圣母的灵验。
我们这些淫棍想将他们亵渎宗教的行为做到底,小花穿着她获得人人尊敬的圣母服装出现在晚餐席上的时候,神父们个个都要小花穿着服装满足他们不正常的兽欲。第一个罪恶行为完成以后,恶魔们并不满足,反而受了刺激,他们将小花赤裸裸地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点起蜡烛,将我们的救世主耶稣基督的圣像放在她的头上,他们胆大妄为,居然将圣体放在可怜的姑娘的腰部,在那里完成我们宗教最可怕的奥秘。
这种丑恶的景象使我忍受不住,我昏了过去。拉斐尔看见了,就说,为了驯服我,必须由我代替小花作圣坛。他们抓住了我,把我放在小花的位置上,于是那个无耻的意大利人,就在我身上完成了他们刚才在小花身上实施的恶行,还加上其他更加凶暴、更加渎圣的行为。
人家把我搬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动弹,必须把我搬回房间,我躲在房间里一连哭了三天三夜,为我身不由己而参与的罪行流下辛酸的眼泪┅┅这件事我回想起来就揪心,夫人,我现在每想起来就要流泪。我对宗教有深切的感情,谁如果得罪或者侮辱宗教就会使我的心喷出血来。
我们发觉我们等待着的那位新伙伴并没有从参加节日的群众中选择,也许她已经到了另一所塔楼,可是我们这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子过了几个星期,一件新发生的事使我满怀不安。我到这所污秽不堪的房子已经将近有一个月,一天早上九时左右拉斐尔走进了我们的塔楼。他的样子似乎很兴奋,眼睛里流露出失去理智的光芒;他仔细地观察我们四个,叫我们一个个做出他最喜欢的姿势,在翁法勒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他花了几分钟观看做着这种姿势的翁法勒,慢慢地他冲动起来,做了一些他喜爱的动作,可是没有达到高潮┅┅接着他扶她起来,用严厉的眼光盯着她看了一些时候,脸上凶相毕露。
“你伺候我们时间够长了,”最后他开口说了,“修会辞退了你,我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你准备一下,傍晚时分我亲自来带你走。”
说完以后,他用同样神气观察她,然后叫她又作出那种姿势,他折磨了她一会儿,然后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翁法勒马上抱住了我。
“啊,”她一边哭一边对我说,“我既害怕又等待着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伟大的天主,我的命运还会怎样呢?”
我竭尽我的能力安慰她,可是没有什么用。她向我用最明确的语言宣誓,一定要尽力营救我们,只要有可能,她一定要去告发这些坏蛋。她答应我的态度十分坚决,使我一分钟也不怀疑她一定能够做到,除非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那一天象往常一样过去了,将近六点钟,拉斐尔亲自上来了。
“喂,”他粗暴地对翁法勤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神父。”
“走吧,我们快走。”
“请让我同伙伴们吻别吧。”
“这没有用的,”神父拖着她的臂膀说,“他们在等着你,跟我走吧。”
这时侯她问要不要带走她的衣服。
“一点都不要,一点都不要,”拉斐尔说,“所有的衣服都是修道院的,不是吗?你对这一切都不需要了。”
然后他又改了口,仿佛怕自己说多了话似的。
“所有这些衣服对你都没有用了。你可以按照你的尺寸量体裁衣,这样更合身啦。”
我问神父可不可以让我送翁法勒一程,只送到门口为止,他用十分凶暴的眼光望了我一下,我吓得不敢再问第二次。我们可怜的伙伴向我们再看一眼,眼睛里充满不安和眼泪,然后走了出去。
她一走,我们三个就抱头痛哭了一顿。半个钟头以后,安托南来带我们去晚餐;我们下来以后约莫过了一个钟头拉斐尔才出现。他的样子很激动,常常低声和别人说话,可是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就象翁法勒警告过我那样,我注意到这一天神父们很早就支使我们回房,他们喝的酒却比平时多许多,他们也让人激起他们的情欲,却不要求达到沸点。
从这些特点中我们得出什么结论呢?我注意到这几点是因为在这种时机不提高警剔不行,可是对于归纳的结果我却看不出来,也许我告诉您这些特点也是因为它们使我惊异的缘故。
我们等翁法勒的消息一直等了两天,一会儿我们坚信她不会食言,一会儿我们又认为他们对她所采取的残暴办法使她无法践约。过了七天我们还得不到她的消息,我就担心起来了。
翁法勒走后第四天,我们照常下楼去参加晚餐,使我们三个大为惊奇的是,我们走进去的一刹那间,另一扇通向外边的门走进来一个新的伙伴。
安托南对我们说∶“小姐们,这位就是被派来代替那位刚离去的小姐的,请你们同她象姐妹一样相处,在你们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安慰她。索菲,”神父对我说,“你是她们中最年长的,我升你为室长,你知道室长的责任,你必须丝毫不差地履行你的职责。”
我很想拒绝不干,可是我不能,我永远只能牺牲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去屈从这些坏蛋,我只能鞠了一躬,表示我愿意干他喜欢的一切。
我们脱下套在新来伴侣身上的短上篷和薄纱衫,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面目娇嫩美好,眼睛饱含眼泪,还带着十分讨人欢喜的哀愁,她娇媚地抬起眼睛朝我们每个人注视,我敢说我生平从来没有见过更动人怜悯的眼睛,她的带灰色的金黄头发天然卷曲,长长的落到肩上,嘴唇鲜红,脑门显得十分高贵,她的整个容貌十分吸引人,使得看见她的人,都不知不觉地被她迷住,不久我们便从她的口中得知(关于她的情况,我在这里一起 述),她名叫奥克塔维,是里昂一个富商的女儿,在巴黎长大,她正与一个女管家回里昂去看她的父母,不想在奥塞尔和韦尔芒通之间遭到袭击,她被绑架了,一直送到这所房子里来,得不到她坐的那辆马车和伴送她的女管家的消息。
她先是被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她是通过一个很长的地道到那里去的,她在那里被关了一个钟头,正在绝望之际,又被送到这里同我们在一起,还没有一个神父对她说过话。
他们这四个色狼,在一刹那间看见一个娇嫩百媚的美人儿,不由得眼花撩乱,神魂颠倒,只能一味的欣赏,不能动弹,原来美是能够使人崇敬的,最坏的坏蛋也不能不表达膜拜的心情。可是象我们这几个恶魔,只能忍耐一会儿,时间一长就觉得厌烦。主持神父说∶“来呀,小姐,我请求您,让我们看看您身体的其他部分是否也象您的容貌一样美。”
漂亮的女孩不知所措,脸涨得通红,听不懂人家对她说什么,凶恶的安托南抓住她的骼膊,对她说了无数下流的粗话,我无法在这里覆述,最后他说∶“您难道听不懂吗,装腔作势的小姑娘,我们要说的就是请您马上脱光衣服┅┅”新的哭声┅┅新的反抗,可是克莱芒马上抓住她,不到一分钟就将覆盖住这个美丽天使的一切东西全部剥光。
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白嫩的皮肤,这么完美的形体,我是无法完全描绘出来的。然而这种鲜艳,这种天真纯洁和这种精致娇嫩,马上就要变成这些野蛮人的猎物了。大自然赐给她许多恩典,仿佛是专供他们糟塌的。
我们在她的周围围成一个圆圈,她象我曾做过的那样,向四周审视了一下。欲火上升的安托南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向这个初生的美玉进行了凶暴的袭击,点燃了敬神的香火┅┅拉斐尔本人已经不能再等待,他认为现在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他一把抓住他的牺牲品,把她安置在能够满足他的欲望的位置上,还请求克莱芒帮助按住她。
奥克塔维哭了,却没有一个人听见。那个可恨的意大利人的眼光里,燃烧着欲火,他现在已经处在可以进攻的位置,他还在察看信道,似乎是为了防止抵抗;他一点也不使用欺骗手段,也不进行准备工作,尽管他同被害人之间完全不相称,他还是进攻了,被害人一声骇人的尖叫说明了她已经失败。没有任何方法可以使傲慢的胜利者稍为放松一下,她越是露出向他求饶的神气,他就越发出猛地折磨她。可怜的小女孩完全跟我一样,受尽无耻的凌辱,却仍然是处女。
“这次胜利多么难得啊!”拉斐尔边说边站起来,“我还以为我生平第一次失败了吗。”
“让我来征服她,”安托南不让姑娘直起腰就说,“城墙上有不止一处裂缝,你只穿过最狭窄的一个。”
他边说边勇猛地加入战斗,不到一分钟他已经霸占了领地,新的呻吟声又响起来了┅┅
“感谢天主,”这个可怕的恶魔说,“如果我听不见战败者的痛苦呻吟声,我就怀疑我打了败仗,我只用我能榨出多少眼泪来衡量我的胜利。”
“说真的,”热洛姆走上前说,“我并不打乱这美妙的姿势,它正合我意。”
他仔细观看,碰一碰,摸一摸,接着空中就响起了可怕的哨声。那些美丽的肉体改变了颜色,鲜红色混和了明亮的乳白色┅┅阴险的神父一刻也不肯停止,小学生越是痛苦呻吟,班主任越发严厉┅┅一切都照常进行,没有什么可以宽恕的,不到片刻这个美艳的躯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带着他的野蛮行为的伤痕,最后还是在流着血的伤口上他满足了他的兽欲。
“我比他们都更温柔。”克莱芒搂住美丽的姑娘说,同时向她的珊瑚红的嘴唇上印上邪恶的一吻┅┅“这就是我要献祭的庙宇┅┅”
一连几个吻,吻在维纳斯亲自造成的可爱的小嘴上,使他兴奋万分。现在是毒蛇在糟塌玫瑰。他强迫可怜的姑娘顺从他,奥克塔维奋力抵抗,可是不久就被迫安静了下来,坏蛋胜利了,那个欢乐的器官,爱情最甜蜜的庇护所,被罪恶玷污了。
晚间的其馀时间同您所知道的一样度过,可是这位年轻少女的美貌和年龄又再度燃起这班坏蛋的欲火,他们加倍残酷地对待她,直到最后满意了,然后送她回房,使她得到几小时的休息,这是她所极度需要的,我很想安慰她一下,起码在第一个晚上,可是我不得不陪安托南过夜,反而是我自己需要别人的安慰。我十分不幸,居然讨这个色狼的欢喜这个字眼不很确切,应该说我比别的人更能引起这个色狼的不正当情欲,很久以来每星期我总有四五晚是在他的房间里度过的。
第二天我回房时看见新来的伴侣在哭泣,我将别人劝我的话都说给她听了,可是并没有成功,正如这些话对我不起作用一样。命运的突然转变是很难得到安慰的,这个少女充满虔诚、道德观念和荣誉感,当前的状况吏便她觉得难以容忍。
拉斐尔很喜欢她,一连几个夜晚要她陪夜,这样的宠爱更使她难堪。翁法勒对我说得对,姑娘们被辞退与否与在这屋子里居住年份长短没有关系,完全由神父们随心所欲决定,或者由后来的调查研究决定,可以留一个姑娘八天,也可以留她八年。奥克塔维同我们在一起不到六个星期,拉斐尔就来宣布把她辞退┅┅她同翁法勒一样,对我们许下许多诺言,然后象她一样消失了,我们永远不知道她后来的命运如何。
过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新来的人接替她。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同翁法勒一样,获得了我们不是唯一居住在这里的证据,还有同样人数的姑娘被窝藏在另一所塔楼里。可是翁法勒只是怀疑,我却亲身经历,证明这个怀疑符合事实。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刚在拉斐尔的房间陪完夜,按照习惯我在清晨七点出来,看见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修士突然在走廊里出现,这个修士同我们那个一样,又年老又讨厌,他带着一个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我觉得那姑娘很美。应该送我回房的拉斐尔迟了一些时候,我面对面地撞见了那个姑娘,修士不知怎样才能把姑娘藏起来,躲过我的视线。
“你把这个女人带到哪里去?”主持神父愤怒地问。
“带到您的房间,敬爱的神父,”可恶的听差回答。“阁下昨天不是吩咐我这样做的吗?”
“我跟你说的是九点。”
“七点,大人,您对我说您在早弥撒前就想见她。”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观察这个姑娘,她也十分惊异地注视着我。
“没有关系,”拉斐尔边说边让我再走进他的房间,而且让那姑娘也进去。
“告诉你吧,索菲。”他关上门,让那个修士等着,对我说,“这个姑娘在另一所塔楼里担任和你在这所塔楼里同样的职务,她也是室长;你们两位室长互相认识一下,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为了让你认识得更全面一点,索菲,我给你看看全裸的玛丽安娜。”
我觉得这个玛丽安娜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姑娘,她马上脱光了衣服。拉斐尔强迫我在他面前听任她进攻,这个淫荡的姑娘大胆到想战胜我的羞耻心。我们这种把戏在他面前演出了两三次,使得神父欲火高烧,他抓住玛丽安娜按照他选择的形式发泄兽欲,我则在旁边当布景。最后他满意了,把我们两人分别遣返各自的房间,严禁我们泄露片言只语。
我答应为他保守秘密后,回去找到我的伙伴,现在我们都确实知道我们不是唯一的供这些恶魔泄欲的工具。
奥克塔维不久就被我们遗忘了,另一个十二岁的可爱姑娘代替了她。这个小姑娘鲜艳而俊秀,但没有奥克塔维那么漂亮。后来轮到小花走了,临别时也同翁法勒一样,答应一定给我消息,可是仍然象不幸的翁法勒一样渺无音信。
代替小花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弟戎姑娘,长得十分好看,不久就代替我得到安托南的宠爱。我看出来如果这个神父对我不再有好感,我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失掉其他神父的好感。我不禁为我自己的命运发抖,我觉得辞退我的时候近了,我确实相信这个残酷的辞退就是死刑判决,我只为之震惊了一分钟。我说一分钟!因为象我那样不幸的一个女人,对生命还有什么留恋,我所得到的最大幸福难道还不是丧失生命吗?
这些想法安慰了我,使我带着逆来顺受的想法等待着自己的命运,一点也不去争取信任。这种消极的办法给我带来诸多灾难∶没有一刻不是有人指责我,没有一天我不受到处罚;我向上天祈祷,等待着我的判决;也许我马上就要得到我的判决,只可惜上帝的手已经厌倦于用同样方法折磨我,它把我从这个深渊里拉出来,不久又将我投进另一深渊。让我按照事情发生的顺序,一桩桩地向您道来,先讲一讲让我们全体脱离这所可耻的房子这件事。
这里又是一个恶人做坏事受重赏的例子,似乎在我的一生中,那些虐待过我,污辱过我和用铁镣锁我的人,总是受到很好的报酬,仿佛上天要告诉我做好人是没有用的。这种悲惨的教训对我丝毫不起作用,哪怕我刚从悬吊在我头上的利剑下逃脱,我也会继续听从良心的使唤。
一天早上,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安托南走进我们的房间,同我们宣布说,敬爱的拉斐尔神父,教皇的近亲和宠臣,已经被教皇任命为圣方济各修会的会长。
“而我,孩子们,”他对我们说,“我继任里昂的主教;两个新神父来接替我们在这个修道院的位置,也许他们当天就到达。我们不认识他们,很可能他们会将你们遣送回家,也可能他们留下你们,不过无论你们的命运如何,我要忠告你们,一来是为你们好,二来是为我们留在这里两个神父的荣誉,我劝你们将我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全部隐瞒,只承认那些没法子不承认的事情。”
他带来了这么令人欢喜的消息,使得我们无法不同意他所提的事情,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个色狼还想同我们四个人一一道别。眼看着我们的不幸即将结束,使我们毫无怨言地忍受他的最后虐待;我们对他的一切要求都不加拒绝,他满意地走了出去,永远离开了我们。午饭照常,大约两小时以后,克莱芒神父走进我们的房间,带着两个无论以年龄或模样儿看来都是令人肃然起敬的神父一起进来。
“您承认吧,神父,”其中一个新神父对克莱芒说,“您承认这种荒淫无耻的行为是非常讨厌的吧,我真奇怪天主为什么能忍耐这么久。”
克莱芒谦恭地承认一切,他为自己辩护说,他同他的同僚们只是照原样将修道院继承下来,他们没有任何创新;不错,人员是更换过,只是这种更换也是原定的制度,他们只不过按照前任的指示去做而已。
“就算是这样的吧,”那个神父又说,我觉得他就是新的主持神父,而事实上他的确是。“我们也应该赶快粉碎这种可恶的淫乱活动,神父,这种活动会激起社会人士的愤慨,更不用说是宗教界了。”
于是神父又转过来问我们的志愿是什么,每个人都回答,或者回乡,或者回家。
“没问题,孩子们,”神父说,“我会发给你们每一个人一笔回去的路费,可是你们应该一个个先后回去,每人相隔两天,你们单独一个人走着回去,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泄露在这所修道院所发生的一切。”
我们都宣誓保守秘密┅┅可是主持神父对宣誓还不满意,他请我们走近圣坛,我们中没有一个人拒绝,他叫我们在圣坛下发誓永远隐瞒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过的事。我象其他人一样照做了。如果今天我在您面前违背了誓言,夫人,那是因为我领会了誓言的精神,那位善良的神父叫我们宣誓的目的是叫我们永远不提出控告,我告诉您这些事情,是因为我肯定知道我说了也不会给这个修会的神父带来不良的后果。
我的伙伴们先走了,由于我们不许有约会地点,又因为新的主持神父一到,我们就分开了,所以我们始终没有再见面的机会。我的要求是去格勒诺布,他们给了我两个路易作为路费。我取回我到这所房子来时的衣物,我找到我还留下的八个路易,我满心欢喜∶我终于能够永远离开这个罪恶之所,而且是这么和平,这么意料不到而离开的。我走进了森林,重新找到那条通到奥塞尔的道路,正巧在离开那里去投湖的地点,时间整整过了三年,我这时候再过几个星期就廿五岁了(注14)。
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求天主宽恕我在无意之中所犯的罪过;我十分虔诚地忏悔,比我在那所下流的房子被玷污的圣坛前虔诚得多。我的眼睛里流下遗憾的眼泪。
“唉!”我对自己说,“我以前离开这条路的时候;我多么纯洁,心里充满了虔诚的想法,后来悲惨地破灭了┅┅现在我看见的我,是处在多么可怜的情景下啊!”
这些阴暗的想法,只有被我获得自由的欢乐冲淡了一些,这时我继续赶路。夫人,为了避免用琐琐碎碎的事情使您厌烦,只要您同意,我只叙述那些或者使我得到重要消息,或者使我转变一生的大事情。
我在里昂休息了几天,在我寄居的妇人家里,我偶然看见一份外国报纸,使我最感惊奇的,是我看见罪人被戴上了桂冠,给我造成痛苦的一个主要人物,被捧上了天。那就是卑鄙无耻的罗丹,我使他避免了一项谋杀罪,他却惨无人道地处罚我。大概他又犯了别的谋杀罪,他不得不离开法国,根据这张报纸的记载,他被任命为瑞典国王的首席御医,拿十分高的薪水。
我心想∶“这个坏蛋运气真好!好就好吧,既然这是天主的意思,而你,可怜的女人,你单独受苦吧,你受苦也不必埋怨,因为命中注定艰难困苦是同美德作伴的。”
三天以后我离开了里昂,走上了去多菲内省的道路,心里充满了在这个省里幸福的日子在等待着我的愚蠢希望。我离开里昂时带着两三件衬衫,衣袋里放着几条手帕,象往常一样步行,走了大约八公里路,就遇上了一个老妇人,她带着悲戚的样子走到我跟前,求我给她一点施舍。
我天性同情穷苦的人,认为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助人为乐更好的事了(注15),我马上拿出钱袋,想拿几个钱币给这个老妇人,谁知这个可恨的家伙,我起初以为她年老力衰,却用比我更快的手法,一把抢走了我的钱袋,当胸狠狠一拳把我打倒在地,我爬起身来时,只见她已离我百步之遥,旁边各站着四个流氓,他们向我作出威吓的手势,如果我敢走过去的话┅┅“啊,公平的天主。”我痛苦地叫道,“难道德行的苗子在我身上一长出来,就必须同时受到最残酷的灾难所处罚吗?”
在这可怕的时刻,浑身的勇气似乎都要抛弃我了。我今天请求上天宽恕我,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将近要起来背叛上天了。我的面前只有两种可怕的选择∶或者加入那些刚刚残酷地损害我的流氓集团,或者回到里昂去过那种淫乱的生活┅┅天主降福给我,使我没有沦陷下去,虽然他在我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不过是更严酷的灾难的先兆,我也感谢他支持了我。今天我以清白之身被一连串的灾难引向断头台,只不过一死而已,如果我采取别样的做法,则等待着我的将是耻辱、后悔和羞愧,死比这一切都好受些。
我继续赶路,决定将我身上的衣物在维恩城卖掉,得路费前往格勒诺布,我悲悲戚戚地在路上走着,到了离城一公里的地方,我看见公路右边的平原上,有两个骑马的男人,用马脚践踏另一个男人,踏到那人似乎死在马蹄下,两个男人才策马飞奔逃逸┅┅这种可怖的景象使我激动得流下眼泪┅┅“唉!”我想,“这个不幸的人比我更值得怜悯;我起码身体健康,有力气,能够找份工作,他呢,如果他身上没有钱,同我一样,他现在已经落得终身残废,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不管我怎样禁止自己产生这种同情心,不管我受过多少残酷的处罚,我总忍不住要再犯一次。我走近这个垂死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点酒精,我递给他闻了闻;他睁开了眼睛,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表示感谢,这就使我继续照料他。我撕了一件衬衫来为他包扎,这件衬衫是我剩下用来维持生活的日常用品,我为这个男人把它撕成碎片,血从好几处伤口上流出来,我用撕破的衬衫去止住血,而我带着一小瓶酒准备路上疲倦时用来提神的,则给他喝了一口,其馀的用来润湿他的伤口。
最后,可怜的人完全恢复力气和勇气了,他虽然步行,随身带的东西也不多,可是看样子他不象是个穷人,他有几样值钱的东西,象戒指呀,手表呀,以及其他珍宝,但在打架时都损坏了。等到他能说话以后,他问我救助他的天使是什么人,他怎样才能表达他的谢意。我还天真地认为我有恩于他的人是不会背叛我的,我相信这一次我可以安全地和他共享患难之交的愉快,既然他刚才在我怀里流过泪,他一定能对我的苦难表同情,于是我将我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他很有兴趣地听着。我把最后一件祸事也告诉他,他就看清楚我当前的艰难处境了。
“我真幸运!”他大声说,“最低限度我知道了您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我叫达尔维尔,我在离这里约六十公里的山区里有一座漂亮的城堡。如果您愿意跟着我走,我可以向您提供住处,为着避免您客气推让,我马上告诉您为什么您对我是有用的。我已经结了婚,我妻子需要在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使唤,我们最近辞退了一个坏家伙,我把她的位子让给您。”
我向恩人谦逊地道了谢,接着问他为什么象他那样有身分的人会冒险单独一个人旅行,很容易象我看见的那样,被一些坏蛋袭击┅┅“我有点胖,年轻而且精力充沛,”达尔维尔对我说,“好久以来我就习惯于一个人走到我在维恩城的家,这样做有利于健康和省钱。我其实不需要省钱,因为感谢天主,我很有钱,如果您肯跟我到我家去,您就随时会得到证明。刚才和我闹纠纷的两个人是镇里的小贵族,除了披肩和剑以外身无长物,一个当上了警卫员,另一个当上警察,换句话说,就是两个骗子。上星期我在维恩的一家赌场里赢了他们一百个路易,我没有要他们写字据,相信他们的诺言,今天我遇见他们,我向他们讨债┅┅他们是怎样回答我的您已经看见了。”
我同这位老实的贵族一起叹惜他遭到的双重不幸,然后他建议我们动身。
“我觉得好多了,完全靠您看护得好,”达尔维尔说∶“天快黑了,我们到一所离这里大约四公里远的房子里去,明天早上我们可以骑马走,也许当天晚上就可以到家了。”
我决定充分利用上天给我送来的这支救兵,我帮助达尔维尔开始赶路,一路上扶着他,我们离开了所有熟悉的道路,笔直地沿着小径向阿尔卑斯山走去。大约走了八公里,我们确实找到一家旅店,就象达尔维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在旅店里愉快地进了晚餐。饭后他将我介绍给旅店的老板娘,她让我睡在她旁边。
第二天我们租了两匹骡子,由旅店的一个仆人徒步跟着,不久就到达多菲内省的边境,我们始终向着山区进发。受过伤的达尔维尔不能走完全程,我自己很少骑骡旅行,也觉得骑骡不舒服。我们在维里厄停了下来,在那里我同达尔维尔一样接受治疗和殷勤照顾。第二天我们又继续朝着同一方向前进。
傍晚四点钟,我们到达了山脚,从那里起,山路就不好走了。达尔维尔叮嘱骡夫一步也不要离开我,以防意外;我们穿越峡谷,七转八转,不停地上山,大约走了十六公里,周围荒无人烟,也没有发现人迹,我还以为我到了世界的尽头。
一丝不安的感觉不由得泛上我的心头。我迷失在这些不可攀登的岩石之间,就想起了座落在森林深处的森林圣母修道院,我对一切与世隔绝地区的强烈反感,使我看到这地方就战栗起来。最后,我们远远地看见一座城堡,栖息在一个凶险的悬岩上,仿佛挂在徒峭的岩石尖端,给人的印象是一所鬼屋而不是人的住处。
我们虽然看到了这个城堡,却没有任何信道,我们走着的这条小路,只能供山羊走,周围 满了石头,要经过无数转弯抹角,才能到达城堡。
“这就是我的房子,”达尔维尔认为我已经看清楚那座城堡后对我说。我惊问为什么他要住在这么荒凉的处所,他用相当粗暴的口气回答我说,人能够住什么地方就住在什么地方。
他的口气既冒犯了我,又使我害怕。人在不幸中对一切都十分敏感,我们倚靠的人声调只要一有变化,就能鼓舞或者窒息我们的希望;可是这时并不是退缩的时候,我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最后我们环绕着这座古老建筑物兜了一个圈子,突然间发现它就矗立在我们面前。达尔维尔下了骡子,叫我也这样做,然后将两匹骡子还给骡夫,付了钱,命令骡夫带着骡子回去,他这样作法也使我十分不高兴。达尔维尔发现了我的不自然的模样。
“您怎么了,索菲?”我们在走向他的住所时他问我,“您并没有离开法国,这所城堡位于多菲内省的边界,始终属于这个省。”
“好吧,先生,”我回答,“可是您怎么想到要在这个危险场所定居的?
”
“危险场所?不,”达尔维尔边走边阴险地盯着我说,“这并不是危险场所,但也不是老实人安居乐业的场所。”
“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后马上抬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看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动车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如果你偷懒,你就要象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和一盆蚕豆。至于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时,我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我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样的报答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么?
你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后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个动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么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的举动?你怎么会想到一个象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随时可以到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分,欠象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剥夺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于强者,如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智使每个人的地位都不一样,并不是体力决定地位,而是财富决定地位。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强有力的人,最穷的人就是最弱的人,除此以外,大自然的法则里总是记载着强者优于弱者,锁住弱者的铁链总是握在强者手里,有钱人或者强者总是用铁链来打击弱者或最穷的人的。”
“索菲,你所主张的感恩之情,大自然是不承认的;它的法则里从来没有这项记载;施恩的人获得的乐趣,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使受恩的人放弃他对施恩者的权利。你看见在禽兽中也有你引以为傲的感恩之情吗?当我的财富和精力都超过你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为你而放弃我的权利?就因为你为你自己做了一件应做的事吗?”
“即使帮忙是在身分相等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灵高尚的人他也不能容忍感恩之情压低了他的自尊心。受恩的人永远感到丢了脸,这种丢脸的感觉早就还清欠施恩者的债了难道比同类高一等的感觉对自尊的人不是一种享受吗?施恩者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如果感恩之情对受恩者成为负担,有什么理由再强迫他保持这种感情呢?为什么每次施恩者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必须感觉低人一等呢?”
“忘恩负义并不是一种缺点,而是高尚心灵的一种德行,这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事,正如做好事是软弱心灵的德行一样;奴隶要求他的主人做好事,因为他的这个需要,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如果能说话也会这样要求。可是强者只听他的情欲或者天性指挥,应该只欢迎对他有用或者讨他欢喜的东西。喜欢施恩的人尽管施恩,只要你认为这是一项享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享受过了就要求别人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达尔维尔不等我回答,就命令两个仆人抓住我,脱光了我的衣服,将我同另外两个妇女锁在一起,我经过长途跋涉疲倦得要死,也不让我休息一下就要我跟她们一起干活。我刚在车轮旁边干了一刻钟,那班伪币制造者已经干完了一天的活,走过来围着我,在他们头头的带领下仔细观察我。大家对我身上刻着耻辱的烙印都嘲笑我,他们走到我身边,粗暴地抚摸我全身各处,对我身不由己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躯体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说。
这痛苦的一幕结束以后,他们稍为离开一点,达尔维尔抓住一根经常放在我们附近的鞭子,朝我身上抽了五六下,然后对我说∶“如果你不做好本分工作,娼妇,我就这样待你,这一次并不因为你没有做好工作,只是让你瞧瞧不做好本分工作的下场。”
每鞭打一下就带走我的一部分皮肤,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尖锐的痛苦,在布鲁萨克手下,在那些野蛮的神父手下,都没有经受过,我不由得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声,同时在铁炼下面挣扎;喊声和身体的扭动只使旁观的恶魔们哈哈大笑。
从这里我残酷地悟到∶如果有些人为了报复或者可耻的情欲,可以用别人的痛苦取乐,另外一些人则相当野蛮地组织起来,也以别人的痛苦取乐,唯一的动机就是满足自尊心或者好奇心的要求。人的本性是恶的,无论是在情欲激动时,或者在平静时都是恶的,他们同类的痛苦都可以变成他们可耻的享受。
三间幽暗的草棚座落在井边周围,互相隔开,象监狱似的关闭着,刚才锁我的仆人递给我水、蚕豆和面包以后,指给我看我的草棚,我就钻了进去。在这里我终于能够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所处的恶劣环境了。
“这可能吗?”我心想,“居然有些人野蛮到灭绝心里的报恩之情,而我,只要一个老实人使我产生这种感情,我马上非常欢乐地去报恩。难道人类会忽略这种感情吗?凡是不人道地灭绝这种感情的人,除了是个恶魔以外还能是什么呢?”
我正在边想边流泪的时候,突然间草棚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达尔维尔。
他手里拿着蜡烛,一句话也不说,把蜡烛放在地上,象头野兽似的扑到我身上,我抵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终于粗暴地将我制服,满足了他的兽欲,拿起蜡烛,走了出去,关上门。
我对自己说;“我受的凌辱要到什么程度才算终了?这样一个人同森林里的野兽又有什么区别呢?”
太阳出来了,我没有休息过一分钟,我们草棚的门打开了,仆人再把我们锁上铁炼,我们又开始那悲惨的工作。我的女伴是两个年龄在廿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姑娘,她们虽然被繁重的体力劳动损坏了身子,被苦难弄得笨头呆脑,可是风韵犹存,她们有很美的身段,其中一个人还保存着一头美发。
同她们的谈话使我得知,她们俩在不同时期都曾经是达尔维尔的情妇,一个是在里昂;另一个是在格勒诺布。他把她们带到这个可怕的隐居所里来,在好几年间她们还以平等的身分同达尔维尔住在一起,为了报答她们多年来给予他的欢乐,他罚她们做这种丢脸的工作。
我从她们那里得知,当前他还有一个迷人的情妇,她比她们更幸运,大概可以跟他到威尼斯去。他最近将大笔资金转移到西班牙,他等待着从西班牙寄到意大利来的汇票,因为他不想将伪币带到威尼斯去。
他从来只将伪造的货币寄给他在第三国的代理人那里,而不是运往他要定居的国家,这样他就可以在他定居国家,拥有合法的票据,他的阴谋就永远不致于败露,他的财富就有了结实的基础。所以他最近就要动身赴威尼斯。可是在一刹间一切都可能落空,他所构想的到威尼斯颐养天年,完全要看最后的谈判结果如何,在这场谈判中他将大部分身家都投了进去,如果西班牙的加的斯城接受了他伪造的货币,而且相应地汇给他合法的票据寄到威尼斯,那么他的晚年就非常幸福;否则他的阴谋败露,他就有受控告而且绞死的危险,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唉!”我听了这些消息以后对自己说,“老天爷也应该公正一回,不应该允许像这样一个恶魔获得成功,这样我们三人也可以出一口气。”
中午时分,我们可以休息两个钟头,我们总是利用这段时间各自回房休息和吃午饭。两点钟我们又被锁上铁链,一直转动车轮到天黑。我们从来不准进入城堡。
我们之所以一年有五个月要赤裸着身体,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我们的工作又十分劳累,还因为,同伴们告诉我说,还因为亦要裸体便于接受鞭打,我们凶恶的主人每隔一些时候就要来打我们一次。冬天,我们每人分得一条裤子和一件紧贴皮肤的背心,这件背心将我们全身紧紧地裹住,使我们可怜的肉体很容易就受到我们的刽子手的鞭打。
达尔维尔那天白天根本没有出现,将近午夜时,他又来污辱我了。我想利用这时间请求他待我好一点。
“你凭什么权利这样要求我?”那个野蛮的家伙在满足兽欲以后说,“难道是因为我一时兴起同你过了一会儿吗?我给你要求赔偿的权利吗?我对你没有要求什么┅┅我享受了,我看不出我在你身上行使权利以后我就不能第二次再行使权利。我的行为里并不存在爱情,爱情是我的心里从来不认识的感觉。
我因需要而使用了一个女人,就象我在不同需要时使用一个瓶子一样,我对这个由于我的金钱和权力而满足我的情欲的女人,从来没有敬意和爱意,我只靠自己去用她,只要求她服从,我看不出我因此而要对她表示谢意。正如一个强盗在树林里抢了一个人的钱包,因为强盗比那人壮健有力,能叫强盗对自己的抢劫行为表示感恩吗?同样,一个人侮辱了一个女人,只证明他有权利侮辱第二个,却不是要他对女人给予赔偿的正常理由。”
达尔维尔满足了兽欲以后,对我说了这番话,然后扬长而去,使我重新陷入了沉思。当晚达尔维尔又来视察我们的工作,发现我们在白天并没有将水车灌满平时的水量,就抓住那根残酷的鞭子,把我们三个都打到流血。对我的鞭打虽然不比别人少一点,这并不妨碍他当晚又同前次那样来污辱我。
我把他在我身上造成的伤痕指给他看,还胆敢提醒他,我曾经撕碎我的衣服来为他包扎伤口,可是达尔维尔只顾自己取乐,对我的埋怨只用十几个耳光来回答,还夹着各种各样的咒骂,最后象往常一样兽欲满足之后就扔下我走了。这种情况延续了一个月,我的生活丝毫没有改变,我得不到较好的待遇,也没有得到更坏的待遇。
这样过了一年,消息传来说达尔维尔发财了,他不仅仅可以在威尼斯收到他渴望已久的大量票据,他们还要求他再运送几百万伪币到西班牙,以便为他换成票据汇到威尼斯。这个坏蛋出乎意外地发了大财,他要带着一百多万财产走了。这就是上天给我启示的一个新例子,这就是上天用新的方法企图说服我∶罪恶永远带来繁荣;灾难必然伴随着德行。
达尔维尔准备好要动身了,离别前一晚午夜时分他来看我,这是好久以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他自己亲口告诉我他发财了,他要走了。我跪倒在他脚下,我坚决要求他给我自由,并且施舍一点路费给我,使我能到格勒诺布去。
“你到了格勒诺布,就会去告发我。”
“不,先生,”我边说边将眼泪洒到他的膝盖上,“我向您发誓我再也不到格勒诺布去了,请相信我,请把我带到威尼斯吧,也许我在那里比在我的家乡更能打动一些心肠软弱的人,只要您愿意带我去,我以我最神圣的东西向您发誓,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我一点不会帮你的忙,也不会给你一分钱,”那个无耻的混蛋狠心地回答我,“人们称为做好事或者施舍的,都是我天生讨厌的东西,即使我比现在更富有三倍,我也不会给穷人半文钱。我早就定下这些原则,我永远不会违反的。穷人是自然界的一种现象,在创造出人类能力大小不等的时候,自然界已经向我们表明,这种不平等是要维持下去的,那使我们的文明用法律来改变自然界的组织也是一样。”
“穷人代表弱点,我早已对你说过,解救穷人就是毁坏已创建的秩序,这就是违反自然。这就是推翻了作为良好秩序基础的平衡,这就是试图创建对社会十分危险的平常,这就是鼓励游手好闲和无所事事,这就是教会穷人去偷窃富人,富人帮助穷人就会养成他们不劳而获的习惯。”
“啊!先生,您的这些原则多么残酷啊!如果您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您也会这样说吗?”
“我不是一开始就有钱的,可是我会掌握命运,我早就把只会将人带上绞刑架或者送去医院的所谓道德这个鬼怪践踏在脚下,我早就看出宗教、慈善和仁爱是发财的绊脚石。我唾弃宗教和世俗的法律,当我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穷人的时候,我便将穷人打倒;我总是利用别人的老实和轻信来骗取财物,我是靠毁灭穷人和偷窃富人才到达富有的殿堂的。你为什么不学我的样子呢?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所钟爱的虚无缥缈的道德曾经安慰过你为它作出的牺牲吗?可怜的人啊,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为你的过失而哭泣吧,忍受痛苦吧,尽可能在你所崇敬的幽灵中,找回你所失掉的一切吧。”
说完这番冷酷无情的话以后,达尔维尔向我扑过来┅┅可是他使我那么害怕,他的无耻格言使我恨从心上起,我狠狠地推开他;他想使用武力∶并没有成功,他改而采用暴行,我被他打了无数次,可是他没有胜利。最后他由于失败而熄灭了欲火,我报了仇。
第二天动身以前,这个卑鄙的家伙又在我们面前演出了一幕残酷和野蛮的话剧,其凶狠残暴是历史上任何帝王都无法比拟的。所有的人都相信他的情妇会跟着他离开这儿,他也因此给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等到快要上马的时候,他带她到我们这儿来。
“你的岗位是在这儿,臭婆娘,”他对她说,同时命令她脱光衣服,“我希望我的弟兄记住我,我将他们认为我最喜欢的女人留在这里当人质,可是这儿只需要三个女人┅┅而且我要踏上的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我的武器对我是有用的,我要拿你们当中的一个试试我的手枪。”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支枪上了膛,指着三个推水车女人的胸口,对她们中一个说∶“去吧,”他对她说,同时朝她的胸口开枪,“去将我的消息带到阴间,去对魔鬼说,达尔维尔,世间最有钱的坏蛋,就是最傲慢地蔑视上帝和你的权威的人。”
那个不幸的女人没有马上断气,在铁链上挣扎了许久,这幅可怕的景象,那个无耻的人竟然欣赏了好久。最后他将她搬了出来,叫他的情妇代替了她的位置,命令情妇转动车轮三四次,然后鞭打她十几下。这一切结束以后,那个卑鄙的汉子上了马,两个仆人跟着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达尔维尔走后第二天,一切都改变了。继任的人是一个温柔而且讲道理的人,他马上叫人打开了我们的锁链。
“这种工作不是女人的工作,”他满怀善意地对我们说,“应该使用牲畜推动这些机器;我们从事这种职业已经相当有罪了,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虐待你们来得罪上天。”
他将我们带进城堡,毫无私利地让达尔维尔的情妇负责整个城堡的大小事务,把我们安置在工场里,我们负责切削伪币,这份工作不太累,而我们得到的报酬却是非常舒服的房间和优良的食物。两个月以后,达尔维尔的继任者罗朗,向我们宣布说达尔维尔已经平安地到达威尼斯,他在那里住了下来,实现了他发财和繁荣的梦想。
他的继任者的命运却远不如他。可怜的罗朗是个老实人,这就是他很快一败涂地的原因。有一天,城堡里一切平静,在善良的主人的监督下,我们的工作虽然是犯罪,但却在顺利和愉快中进行。突然间城堡被包围了,吊桥没有放下来,护城河被越过了,我们的人还来不及想到防御,城堡已经被百多个骑警队的骑警们包围了。我们不得不投降,骑警们将我们像牲口似的串连着,缚在马后,将我们带到格勒诺布。
“天啊,”我边进城边自己想,“我要到的就是这座城市,以前我还糊涂到以为在这里我会得到幸福啦。”
伪币制造者的诉讼不久就判决了,全体人员都判处吊死。人们看见我身上的耻辱烙印时,几乎连审问我的步骤也免了,我象其他人一样被判有罪。审判我们的是一个有名的清官,他是一个好市民,一个明智的哲学家,他的善举和仁爱的行为将要刻在名人纪念堂的石碑上。我向这位清官求情,他听我倾诉┅┅不仅这样,他还确信我是诚实的,我诉说的不幸历史是真的,他居然会流下同情的眼泪来安慰我。
伟大的人啊,我应该尊敬您,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崇敬的心吧,一个落难女子的感恩之情对您不会变成过重的负担,而她对您的贡献将永远成为她心中的欢乐。
S┅┅先生就是这位清官,他变成了我的辩护律师,人们倾听了我的控诉,我的呻吟获得同情,我的眼泪感动了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即将执行死刑的犯人们,都用口供支持为我辩护的人。我被宣判无罪释放,可以自由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恩人又为我募捐,一共募得十个皮斯托尔(注17)。于是我看到了幸福,感到我期望的事情要实现了,我认为自己的灾难已经到了尽头,谁知天意并不如此,我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走出监狱以后,我住到伊塞尔桥对面的一间旅馆里,他们向我保证这是一家很安全的旅馆。我的计划是遵照S┅┅先生的嘱咐,在那里住一些日子,设法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如果不成功,就回到里昂,带着S┅┅先生的介绍信回去。
我在旅馆里是在所谓“主人桌”上吃饭。第二天我发觉有一位胖太太在仔细端详我,这位胖太太的穿着很有气派,自称为男爵夫人。我也回过头来仔细观察她,我相信我们是熟人,因此我们互相走近,而且互相拥抱,就象两个熟人,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认识的。
最后那位肥胖的男爵夫人将我拉到一边∶“索菲,”她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弄错吧,你就是十年前我从巴黎监狱里救出来的那个,你还记得拉.杜布瓦吗?”
这次相遇并不使我高兴,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她,可是我的对手是法兰西最精明和最狡猾的女人,我没法子逃脱她的魔爪。拉.杜布瓦对我十分殷勤,她对我说,她同全城的人一样,十分注意我的案件,可是她不知道我也是被告之一。我一向是耳朵软的,我被她带到她的房间里,而且将我的不幸遭遇告诉了她。
“亲爱的朋友,”她再一次拥抱我说,“我想同你更亲密地来往,目的是告诉你我已经发大财了,现在我所有的一切你尽管使用吧。”
“你瞧,”她打开装满金子和钻石的箱子给我看,“这就是我花力气赚来的,假如我象你一样死抱住道德不放,我今天就会被吊死或者关起来了。”
“夫人啊,”我对她说,“如果您靠犯罪而得到这一切,上天是公平的,它不会让您长久享受这些东西。”
“你错了,”拉.杜布瓦对我说,“你不要幻想上天总会保护有道德的人;这些人在短时期内也有一定发展才使你陷入错误。其实上天对待做坏事的人和做好事的人是平等的∶上天只需要数量相等的坏事和好事,至于什么人去做坏事,什么人去做好事,上天是无所谓的。”
“听我说,索菲,请注意听我说,”她坐了下来,让我坐在她旁边,继续说,“你很聪明,我很想说服你。亲爱的,一个人并不因为选择了坏事或好事而得到幸福或者得不到幸福,因为好事同坏事一样,选择只不过是行为的一种表现,不管你选择哪一种,都要跟随大伙的路线,离开了这个路线的人就犯了错误。在一个充满道德的世界里,我劝你选择道德,因为报酬接踵而来,毫无疑问你会获得幸福。在一个全部腐化堕落的世界里,我永远劝你选择坏事。因为不跟着别人走,就必然会死亡,他在一路上只遇见障碍,由于他是最弱的人,他必然被粉碎。”
“法律徒劳地想恢复秩序而且将人带回到道德的轨道上去,可惜法律太软弱了,无法成功,在一段时期中,它可能使人离开大道一点儿,但始终不能彻底脱离。当人类的利益叫人走向腐化堕落的时候,不愿意堕落的人就单独与一般人的利益作战;而经常同别人的利益作对的人,能希望得到什么幸福呢?你会反驳我说,是坏人防碍了别人的利益,在世界上好人与坏人分成同等数量的两部分时,我会同意你的意见,因为那时候一部分人的利益防碍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可惜在一个完全腐化了的社会里情况并非如此;那时候坏人损害的只是另一些坏人,别的坏人再想出一些坏事来补偿损失,因而所有坏人都得到幸福。”
“这样的震动是普遍的,所发生的无数撞击和互相损害,使得每个人将失去的马上就赚回来,因而经常处于幸福状态。坏人对好人是危险的,因为好人既软弱又怕事,什么也不敢做,没有了好人,坏人只能损害坏人,因而能使大地开出无数罪恶之花。”
“也许有人会拿好事有好报来反驳我,这是另一种诡辩。所谓好结果只对弱者有用,对于只靠自己的机智和能力去改变命运的不公正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用的。我的姑娘,既然你不断地采取相反方向,同所有人逆道而行,你的一生怎么可能不经常失败呢?只要你勇敢地投身进急流中去,你不久也会象我一样发现彼岸的。一个在河流中逆水而行的人,能够像顺水而下的人一样快吗?”
“你经常对我提起天主,谁能证明天主喜欢秩序因而喜欢道德呢?天主不是经常给你一些事例,证明它的不公正和是非颠倒吗?天主给人类送来战争,瘟疫和饥馑,在全球各地布置了一个邪恶的宇宙,难道是用来向你证明他十分钟爱道德的吗?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些邪恶的人为天主所憎恶呢,既然天主本人也按照邪恶办事,在他的意志和行为里,一切都是邪恶和腐化,一切都是罪恶和骚乱,那么为什么天主要讨厌那些邪恶的人?”
“谁把我们带到邪路上去的呢?难道不是天主吗?我们不是说,我们的任何意志,任何感觉,都是来自天主的吗?难道说,天主要我们热爱邪恶,而邪恶对天主是不存在的,这样的说法合理吗?如果邪恶对天主是有用的,我们为什么要反对它呢?我们凭什么权利去摧毁它呢?我们为什么不听它的号召呢?
只要世界上多一点哲学,就能在不久的将来把一切恢复正常,让立法者和执法者看清楚他们所谴责而且严厉处罚的邪恶,有时比他们经常宣传而从来不奖赏的道德,有更多一点的好处。”
“可是夫人,”我对这个教唆作恶的女人说,“我相当软弱,不敢照您的话去做,我的心里会时时刻刻产生后悔,您怎样才能消灭它呢?”
“后悔只是幻想,索菲,”拉,杜布瓦又说,“它是弱者不敢消灭它而产生的愚蠢的怨言。”
“消灭它,能够做到吗?”
“这是再容易不过了,人总是为那些平常不习惯做的事情而后悔。只要把使你后悔的事情多做几遍,你就能消灭后悔了;只要你将情欲的火炬高举,拿利益的强有力法则来抗拒后悔,你很快就能消灭它。后悔并不能证明罪恶。它只表现一个容易屈服的心灵。假定当前有一道荒唐的命令,禁止你走出这间房间,你如果走了出去,就不能不产生后悔,即使你明明知道离开这所房间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此,认为只有罪恶会产生后悔的说法是错误的。只有相信罪恶不算一回事,或者认为在大自然的整个布局中恶是必要的,才能够很容易地战胜后悔,正如你收到留在房间里的非法命令以后,走出房间,很容易就战胜了后悔一样。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正确地分析一下,人类所谓的罪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谓罪恶,无非是违反了一个国家的法律或者他们的风俗习惯,而在法国可称为罪恶的,再走几百公里就不算罪恶了,因此从来没有一种行为是全世界都称为罪恶的,归根结底,没有什么是可以合理被冠上罪恶之名的,一切都以地理环境及人的观念而定。”
“明白了这一点,一心一意想实施德行和逃避罪恶就是荒谬的了,因为这里称为德行的,到别处就变成罪恶,这里称为罪恶的,在另一种天气下面就是德行。现在我问你,经过这样的思考和研究以后,一个人在法国因一时高兴或为自己的利益,做了一件符合中国或者日本道德的,他的本国是谴责他的,他能产生后悔吗?他能停留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区别上吗?假如他有一点哲学思想,这种区别能使他产生后悔吗?如果后悔的作用只是为了防御,只是为了冲破约束而不是为了行为本身,那么继续保持后悔而不马上将它消灭,岂不是极为可笑吗?”
“只要习惯于将产生后悔的行为视为无所谓的行为,只要经常重复这种行为,越多越好,理性的火炬不久就要摧毁后悔这种愚昧的果实。”
“三十年来,索菲,一长串连绵不断的罪行引导我一步一步走向财富,我已经摸到财富了;再经过两三个回合,我就从我生下来的贫困环境变成每年有五万法郎年金收入的人了。你以为我在辉煌的历程中,后悔的毒刺没有刺过我一下吗?绝对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即使一件倒霉的事在一刹那间把我从顶巅拉到深渊,我也绝不后悔;我只抱怨别人和自己的无能,但我的良心永远安定。”
“好,让我们暂时按照你们的哲学原则来推理吧。既然从孩提时起我的良心便不习惯于战胜所谓偏见,您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的良心象您的良心那样坚定呢,既然我们两人的心思完全不同,凭什么您要求我采用同您一样的办法?您承认世间有一大堆坏事和一大堆好事,因此必须有一班人去做好事,另一班人去做坏事。我所采取的决定,即使按照你们的原则,也属于大自然的一部分;因此,不要强迫我离开管辖我的法则,您自己说过,您在您的生活历程中享受到幸福,我呢,同样地,除了在我的生活历程以外,也不可能在别处找到幸福,不要以为极度警剔的法律会长久让那些践踏法律的人逍遥法外,您不是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了吗?我不幸同十五个坏蛋住在一起,十四个都可耻地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安然无恙。”
“你认为这是一桩灾难吗?首先,对于那个再也没有什么原则的人,耻辱算得了什么?一个人超越一切,荣誉只不过是偏见,名声只是幻觉,将来只是梦想,那时不管死在这里,或者死在床上,还不是一样的事?世界上有两种坏蛋∶一种是靠大的财富和名声使他免于这种悲剧的结局,另一种是被逮住后不躲避这种结局。后一种出身贫苦,如果他聪明的话,他的眼里只应该有两样东西∶钱财,或者绞架。如果他成功了,他得到他希望得到的钱财;如果他得到的是绞架,他本来是身无长物的人,有什么后悔可言?”
“法律对于所有坏人一点作用也没有∶法律管不到那些有权有势的坏人,幸运的坏人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最不幸的坏人除了利以外一无所有,法律对他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您相信上帝的法律会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等待着在这个世界里不害怕罪恶的人吗?”
“我相信假如有一位上帝,人世间就少了一点坏事;我相信如果世间有坏事,就是因为这些坏事是这个上帝所需要的,或者是他能力不够无法阻止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害怕一个既软弱,本身又坏的上帝了,我敢大胆地冒犯他而不害怕他的惩罚。”
“您真使我浑身发抖,夫人,”我边说边站起来,“请原谅不能再听您的可憎的诡辩,和您的可恨的咒骂神明的话了。”
“等一等,索菲,如果我不能够对你喻之以理,起码我希望能够对你动之以情。我需要你,你不要拒绝对我的援助。这儿是一百个路易,我当着你的面放在你身边,只要你干事成功了,这笔钱就是你的了。”
我是向来听从自己专做好事的天性的,我马上质问拉.杜布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便用尽我的全力防止她犯罪。
“事情是这样的,”她对我说,“你注意到三天来一直同我们一起吃饭的那个年轻的里昂商人吗?”
“注意到了,不是迪布勒伊吗?”
“说对了。”
“怎么样?”
“他爱上了你,他偷偷地告诉了我。他有六十万法郎,部分是金子,部分是票据,放在他的床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我设法使他相信你同意和他交朋友,不管是真是假,对你有什么关系?我说服他约你到城外散步,我使他相信在这场散步中他追求你的事可以得到进度。你要使他高兴,把他留在郊外,时间越长越好;在这期间我去偷他的钱,不过我不会逃走,等到他的行李到了都灵,我还在格勒诺布。”
“我们想设法叫他不注意我们,我们装作帮助他寻找的样子;同时我宣布我要动身了,他不会觉得惊奇的,你跟着我一起走,等到我们到达皮埃蒙以后,这一百法郎就归你所有了。”
“我愿意干,夫人,”我对拉.杜布瓦说,其实我已决心告诉可怜的迪布勒伊,人家正在无耻地计算他。
为了更好地欺骗这个坏女人,我又补充了一句∶“夫人,请您考虑一下,如果迪布勒伊真的爱上了我,我就可以或者警告他,或者同他结成一伙,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报酬就比您答应给我的要多得多了。”
“你说得很对,”拉.杜布瓦对我说,“说真的,我已开始相信你在犯罪方面比我更有天赋了。好吧,”她一边填写支票,“我现在给你一张一千路易的支票,你不会拒绝吧。”
“我当然不拒绝,夫人,”我接过那张支票,“这都走由于我处境困苦,而且我耳朵软,又想使您高兴。”
一切都安排好了。当晚我就开始向迪布勒伊献媚,发现果然他对我有意思。
我的处境再尴尬没有了,我当然不想去完成犯罪,哪怕报酬再多也不干,可是我也十分不愿意去吊死一个十年前帮助过我获得自由的妇女。我想阻止犯罪发生而不必告发她,如果是别人,而不是像拉.杜布瓦这样老练的坏蛋,我早已成功了。
我作出这样决定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坏女人正在暗中策划,不仅可以粉碎我的正当计划,而且能惩罚我想出这样的计划来。
预定郊游那天,拉.杜布瓦请我们两人在她的房间里共进晚餐,我们接受了邀请。吃完饭,迪布勒伊和我下楼去催促马车。拉.杜布瓦没有跟着我们,因此在上马车前我同迪布勒伊有片刻时间单独在一起。
“先生,”我匆匆忙忙地对他说,“请注意听我说,不要张扬,尤其重要的是照我告诉您的话去做。您在这旅馆里有可靠的朋友吗?”
“有,我有一个年轻的合伙人,跟我一样可靠。”
“那么,先生,请您赶快嘱咐他,在我们散步期间,他一分钟也不能离开您的卧房。”
“可是我口袋里有卧房的钥匙,何必过份小心呢?”
“这比您想象的更重要,先生,请您照我的话去做,否则我就不同您出去了。我们刚从她家里出来的女人是个坏蛋,她安排我们郊游为的是在这期间她可以更方便地偷您的东西。快点,先生,她在观察我们,她是个危险人物;最好不要泄露出我警告过您。赶快把钥匙交给您的朋友,叫他带几个人到您房间里去,一直在里面不要动,到我们回来后为止。其馀的事等我们上了马车后我再告诉您。”
迪布勒伊听了我的话以后,紧握我的手表示感谢,然后飞也似的奔过去照我的吩咐发布命令。他回来了,我们动身,在路上我告诉他全部事情经过。他对我表示十分感谢,然后请求我将我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他听后认为我过去的一切经历,都不能阻止他向我求婚,并同他分享他的财产。
“我们两人身世相似,”迪布勒伊对我说,“我象您一样父亲也是商人,我的生意越做越好,您的却不幸失败了。我很高兴能补偿命运对您的不公。请考虑考虑吧,索菲,我能自主,不依靠任何人,我去日内瓦是作一笔数额巨大的投资,您的忠告救了我;您要跟着我到日内瓦去,到了那边您将变成我的夫人,您到里昂就以夫人的身分出现。”
这样的奇遇使我大为动心,我不能拒绝,可是我也不能马上接受,我得先让迪布勒伊得知一些可能使他后悔的事。他对我的细心体贴极为感激,只把我更加紧紧拥抱┅┅我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幸福向我微笑,只为的是叫我更尖锐地感到抓不住幸福的痛苦!上帝早已决定,只要我想做一件善事,必然给我送来一次灾难。
我们谈着谈着,不觉离城已八公里,我们正想下马车,沿着伊塞尔河畔的小径散步,突然间迪布勒伊对我说他很难过┅┅他下了马车,猛烈地呕吐起来,我扶他再上马车,我们飞快地赶回格勒诺布。迪布勒伊痛得厉害,不得不抬他回卧室。
他的朋友见了他的情境都很惊异,他们遵照他的命令没有离开过他的卧房一步。我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医生来了;公正的天主啊,这个可怜的青年的病情诊断出来了,是中了毒┅┅我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飞到拉,杜布瓦的房间┅┅这坏蛋┅┅她已经走了┅┅我回到自己房间,我的衣橱已经被打破,我所有的那一点点钱和衣服都被拿走,而人家告诉我,拉.杜布瓦已经坐着邮车向都灵走了三个钟头了。
毫无疑问她就是一切罪行的主犯,她先到迪布勒伊的房间里去,看见房间里有人看守,很生气,就向我报复,晚饭时她已经对迪布勒伊下了毒,使得我们回来时,如果她已经偷窃成功,可怜的迪布勒伊只顾保护自己性命,无暇追捕她,她就可以安全地脱离;何况他被毒死时可以说是同我在一起,我的嫌疑也比她大。
我再飞奔到迪布勒伊的房间,他们不许我走近他(注18),他是在朋友的包围下断气的。临死前他为我辩护,向他们保证我是清白的,禁止他们追诉我。他刚闭眼睛,他的合伙人就连忙来告诉我这些消息,并且请我安心┅┅唉,我怎么能安心呢?我怎么能不为我唯一的知己痛哭呢,他是自从我落难以来,唯一肯慷慨地救我出苦海的人┅┅我怎么能不惋惜自己财物的被窃呢,这么一来,我又落到贫困的深渊里无法自拔。
我把一切都告诉迪布勒伊的合伙人,拉.杜布瓦怎样阴谋盗窃他朋友的财物,我后来得到怎样的遭遇,等等。他很同情我,为他的合伙人之死感到惋惜,责备我不应过分犹豫,在得知拉,杜布瓦的阴谋时没有马上示警。我们认为这个可怕的女人只需要四小时就可到达安全地带,在我们想起追捕她以前,她早已到了,而且我们要花很大一笔费用,加上旅馆主人牵涉进我的控告中,一定会奋力自卫,也许可能将我打败,因为我在格勒诺布只不过是一件刑事案件的侥幸逃脱的人,现在只靠慈善机关的救济才活着┅┅这些理由不仅说服了我,而且把我惊吓得好厉害,使我下决心立即离开,甚至不通知S┅┅先生,我的恩人。迪布勒伊的朋友赞成我的主意,他坦白地告诉我,如果公开调查他朋友的死因,他不得不作的证词一定会牵涉到我,因为我与拉.杜布瓦来往密切,又是最后一次同迪布勒伊散步的人,因而他根据这一切,认为我必须马上离开格勒诺布,不告诉任何人,在他那方面,他肯定不会采取任何不利于我的行动。
我单独一人回顾了整个事件以后,我觉得这个青年的忠告非常好,他坚信我无罪,但认为从表面上看,我很象有罪的样子,唯一对我有利的证据,就是我给迪布勒伊的忠告,然而这忠告以他的死来作解释,就变成不象我想象中那么坚强有力了。我立刻作出了决定,我把决定告诉迪布勒伊的合伙人。
“我很希望,”他对我说,“我的朋友作出过有利于您的决定,我一定很乐意执行这样的决定。我甚至于希望他对我说,在你们外出散步期间,是您忠告他派人守住卧房的,可是他对这些都没有说过,他只一连对我们说了几次∶您是无罪的,对您不要提起任何诉讼。”
“我不得不限于执行他的遗命。您告诉我您为他而遭受盗窃,我本该帮您的忙,小姐,可是我刚开始经商,我年轻,财产有限,迪布勒伊的遗产中没有一分钱是属于我的,我马上就要将全部遗产还给他的家庭。因此,索菲,请接受我只能帮您的一个小忙,这儿是五个路易,还有,”他边说边叫一个妇人进入他的房间,我在旅馆里看见过这妇人,“这是我家乡索恩河畔夏龙的一位老板娘,她正要回乡,准备在里昂停留廿四小时办完事就回去。”
他把我介绍给这个女人∶“贝特朗太太,我给您介绍这位年轻姑娘,她很愿意在外省获得一分工作。我请您尽力帮助她,在我们家乡找一分同她的家庭出身和教育程度相配的工作,我就感同身受地感激您。再见,索菲┅┅贝特朗太太今晚就动身,您跟着她,希望幸运伴随您到新的城市,我自己也许不久就能在那里再见到您,您对迪布勒伊的友好庇,我会终身感谢您。”
他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青年,完全不欠我什么,却如此待我,使我不由得落下了眼泪。我接受了他的钱,发誓说,我要工作到将来有一天能还钱给他。
我离开他的时候这样想∶“唉,虽说我做另一件好事时又陷入不幸中,但是至少我生平第一次在邪恶的深渊中得到了安慰。”我再也没有见到这位年轻的恩人,我象他决定的那样,在迪布勒伊惨死的第二天晚上,同贝特朗动身了。
贝特朗有一辆有篷的小车,由一匹马拉着,我们两人轮流在车蓬里面驾驶;车里放着她的衣物和相当数量的现金,还有一个十八个月的女婴,由她喂着奶。我的最大不幸就是过没多久我就爱上了这个小娃娃,对她比她的母亲还亲。
贝特朗太太是一个爱说粗话的女人,没有受过教育,脑筋又笨,疑心又重,多嘴多舌,知识狭隘,象个三姑六婆那么讨厌,同一般老百姓妇女差不多。
每天晚上我们把全部行李搬进旅馆,我们同住一间房间。我们平安地到达了里昂,贝特朗要在这里住两天办她的事,在这期间,我意外地遇见了一个人。
那天我邀请了旅馆里的一位姑娘,同我一起在罗讷河码头散步,突然间我看见安托南神父向着我们走来。他就是我在森林圣母修道院里认识的破坏我处女贞操的刽子手,现在是本城奥斯定会的主持。安托南傲慢地走到我身边,当着我的女伴的面问我,是否愿意到他的新居里去重续旧欢。
他还指着我的女伴说∶“这位胖妈妈也受欢迎,我们修院里有不少随和的人,可以受得住两个俏丽的姑娘。”
听了这番话,我羞得满脸通红。有一阵子我想使他相信他认错了人,可是我没有成功;接着我作出许多手势想使他在我女伴面前稳重一点,可是对这个蛮横无礼的人一点也不起作用,反而引起他更加频繁的要求。最后,由于我们一再拒绝跟着他走,他只得反复追问我们的地址。为了摆脱他,我忽然间想起了给他一个假地址,他把地址写在记事本里,然后离开我们,临走时还说他不久就会再见到我们。
我们回去了,在路上我将认识神父的不幸经过告诉了我的女伴,可是我说的她并不满足,她是那种天性多嘴多舌的姑娘,我发觉她早已知道我认识那个坏蛋神父,这是我从贝特朗的谈话中出来的。
结果神父没有来,我们动身了,天色很晚时我们才离开里昂,第一天我们到达维勒弗朗什。夫人,就是在这里大祸降临到我头上,使我今天以罪犯的身份出现在您眼前。我一生中在任何悲惨的境地里都是无罪的,您看到我多次受到命运不公的打击,而且命运将我扔进不幸的深渊,并没有别的缘故,全是因我胸中有无法熄灭的行善意念。
我们是二月间傍晚六时左右到达维勒弗朗什的,我们匆匆忙忙地吃完晚饭就早早睡觉,准备明天更艰苦的行程。我们睡了不到两个钟头,一阵可怕的浓烟窜进了我们的房间,使我们两人都惊醒了。我们毫不怀疑火就是在邻近处所烧起来的┅┅
天啊,火势发展得非常可怕,我们半裸着身子打开了房门,只听见周围墙壁倒塌声,屋架的可怕爆裂声,还有那些跌落火坑的遇难者骇人的呼救声。一片火焰向我们扑过来,我们几乎没有时间冲到外面去,我们终于冲了出去,同其他受难者混在一起,他们跟我们一样也半裸着身体,有些人已经被火烧着了,正在逃出去找寻救助。
这时候我想起了贝特朗的小女儿,做母亲的只顾自己逃命,却忘记保护她的女婴,我来不及通知她,马上穿过火焰飞也似地奔进我们的卧房,火焰使我睁不开眼睛,烧伤了我身上多处地方,我抓住那个小东西,回过要来准备把她交给她妈妈。
我靠在一根烧焦了一半的梁上,一只脚踏了空,我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伸向前面,这种本能的冲动迫使我松开手,让手中抱着的宝贝脱手而出,于是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在她母亲的眼皮底下跌落到火焰中。那个不公正的女人不想一想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救她的女儿,我的失足使我自己也跌倒了,她的悲痛使她失去理智,竟然认为我应对她女儿的死负责,猛然扑向我,对我拳脚交加,我在身体受伤的情况下无法自卫。
这时候火势被扑灭了,多方的救助使旅馆保全住一半。贝特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是受损害最少的一间,她又开始埋怨了,她对我说,如果让她的女儿留在房间里,就不会遇到危险。可是等到她找寻行李的时候,发觉行李全部被人偷走,她的样子就大变了!她在绝望和愤怒的控制下,高声地骂我是火灾的原因,说我纵了火以便偷起来更方便些;她说她要去告发我,而且立即付诸行动,她要求谒见当地法官并且和他谈话(注19)。
我徒劳地申诉自己清白,她不听我的。法官离这里不远,他刚才在指挥救火,这个凶恶的妇人一请求,他就来了┅┅她正式对我起诉,她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为加强控告的力量和合法性,她把我描写成妓女,一个在格勒诺布侥幸逃脱刑罚的犯人,是一个青年毫无疑问一定是她的情夫强迫她把她带来的,她还提到里昂那个神父,总之,凡是属于最恶毒的诽谤,她一点都不漏,绝望和报复的念头,使她的语言更加刻毒。
法官听了控告,检查了整个旅馆。火是从一间堆满干草的仓库里起的,有好几个人证明当晚曾经看见我进去过,这是事实。我因为寻找厕所,听了几个侍女的错误指点,走进这间仓库,逗留了相当时间才出来,完全有理由被怀疑。因此诉讼进程就开始了,一切都依法进行,听取了证人的证词,我为自己辩护的话则一句也不听。结果证实我就是纵火犯,我是因为过份恶毒所以才烧死女婴;还证实我有同谋犯,我在一边救孩子的时候,同谋犯就在另一边偷窃。
这样再也不进一步澄清事实,第二天黎明时分就将我送往里昂监狱,罪名是纵火,谋杀儿童和偷盗。
长期以来我已经习惯于被诽谤,不公正的待遇和苦难,从孩提时起我已经熟知一动善念必有恶报,这一次我的悲哀是迟钝的,而不是尖锐的,我只痛哭,而不呻吟。可是一个受苦的人总是想尽办法脱离苦难的深渊,这是很自然的事,于是我就想起了安托南神父。不管得到帮助的希望多么少,我还是想见见他。
我提出了请求。神父不知道要见他的人是谁,他来了;他装出不认识我的样子,我于是对看守说,我是在年轻时代接受他作我的指导神父的,因此他也许记不得我了,现在我以同样的名义请求和他作一次秘密会见,监狱和他都很快就同意了。
我单独和神父在一起以后,我跪了下来,请求他把我从这苦难的处境中救出去,我向他证明我是清白的,并且告诉他,就是因为他在两天以前对我说过那些无礼的话,才得罪了带我来这儿的人,现在告我的就是她。神父很仔细地听我说,我还没有说完,那个坏蛋就叫我献身给他,这个可耻的建议使我惊骇得向后退缩。
神父对我说∶“索菲,不要像平时那样人家一触犯你的该死的偏见就发火;你现在看清楚了,你的原则会带你到哪儿去,你可以有时间来说服自己,你的原则永远只会把你从深渊带到深渊,如果你想继续活下去,我劝你放弃这些原则吧。我看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获得成功,那就是投靠一位是省长近亲的神父,我可以通知他,说你是他的侄女,他可以用这个名义来保你,我坚信只要他答应将你永远送进修道院,他就可以阻止诉讼继续进行。只要你走出监狱,他就将你交给我,我负责将你永远藏匿。可是你就归我所有,不瞒你说,你要成为我取乐的奴隶,你要毫不犹豫地满足我的一切肉欲需要。索菲,你必须在答应我的条件或者死亡两者之间进行选择,而且必须立刻答复。”
“呸,神父,”我惊骇地回答,“你是一个恶魔,居然利用我当前的处境,把我放在死亡和耻辱之间,你滚出去,我要清清白白地死,起码我死也不后悔。”
我的反抗燃烧起这个坏蛋的欲火,他居然胆敢向我显示他已经兴奋到什么程度;这个无耻的人,在我被镣铐束缚住和行刑刀悬吊在我头上之际,他居然想到行淫取乐。我逃走,他追我,将我掀倒在草席床上,满足了他的兽欲。
“你听我说,”他一面整理衣衫一面对我说,“你不愿意我帮助你,好吧,我就放弃了你,我既不帮你也不害你,不过假如你说一句不利于我的话,我马上将重罪加到你头上,而且剥夺掉你的一切辩护的权利。你在开口以前仔细地想一想,我待会儿要对看守说的话,请你领会它的精神,否则我马上就置你于死地。”
他敲了敲门,看守走了进来。
“先生,”这个坏蛋对他说,“这位姑娘弄错了,她要找的是另一位神父,波尔多的安托南神父,不是我,我以前不认识她,现在也不认识她,她请我听她告解,我已经听了,您是熟悉我们的规则的,我没有什么话要说了。我向你们两位告辞,再有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应命。”
安托南说完这些话以后就走了出去,留下我对他的奸诈和无耻惊讶得目瞪口呆。
下级法院的诉讼进程总是慢吞吞的,办事的是一群白痴、作风严格的傻瓜,或者是残暴的狂热分子,他们找八个或十个商店职员组成;可敬的法庭,一致判决我死刑,而且马上送到巴黎去批准。这时候最痛苦的和最悲伤的想法撕破了我的心。
“我的命为什么这么多灾多难啊!我每动一分善念,总有一些灾难接踵而来,明察秋毫的上帝,怎么可能一边处罚我的善行,一边将恶人捧上天,让他们拿罪恶来压倒我?”
“在孩提时代,一个放高利贷者教唆我偷窃,我拒绝了,他发了财,而我几乎被绞死。在森林里几个流氓想强奸我,因为我不愿意跟随他们,结果他们发达了,而我却落到一个放荡的侯爵手中,他鞭打了我一百下,因为我不愿意毒死他的母亲。接着我到一个外科医生家里,我阻止他犯一桩可恶的罪,他给我的报答是,切去找的脚指,给我打上烙印,把我赶出家门;他发了财而我不得不乞食。我想接近天主,祈求天主将我净化,谁知庄严的圣堂竟变成我受污辱的场所;强奸和虐待的恶魔现在竟获得高升,而我却再度陷入苦难的深渊。
我帮助一个穷人,他抢了我的钱。我援救一个昏过去的男子,那个坏蛋命令我像牲口似的转动水车车轮,我力竭的时候他鞭打我,一切好运都落到他的头上,而我却因为被迫帮他干活而几乎丧失了生命。一个无耻的女人想引诱我去犯罪,我为了援救被害人的财产而又一次丧失掉自己的财产;被害人想同我结婚来报答我,他没有能够做到就死在我的怀里。在一场火灾中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别人的孩子,结果我第三次落入特弥斯(注20)的剑下。我请求一个凌辱过我的人救我,我以为我重重灾难可以感动他,谁知这个野蛮的家伙再一次用凌辱来帮助我┅┅啊,天主啊!您允许我怀疑您的公道吗?如果我象那些坏蛋那样,一直做着坏事,您会给我吏大的灾难吗?”
“夫人,以上就是我不由自主地大胆说出的咒骂神灵的话┅┅如果您肯用同情和怜悯的眼光看一看我的话,您就知道我是被命运逼苦了才说这些话的。
┅┅很对不起,夫人,我使您耐心地听了好半天,我打扰了您的休息,我自己也再一次揭露了疮疤,这就是叙述这些悲惨经历的收获,天亮了,看守马上就点我的名,请让我奔向死亡吧,我再也不害怕了,死亡能缩短我的苦难,能够将苦难结束。只有幸运的人才害怕死亡,因为他们过的日子天天都是晴天;可是苦难中的小女子,碰到的是蛇,脚踏的是荆棘,认识的只是可憎的人,逆境夺走了她的父母、财产、朋友、帮助、保护,在这世界上只剩下眼泪当水喝,苦难当食物┅┅这样一个小女子,眼看着死亡前来而丝毫不战栗,反而把它当作安全港似的渴望它到来,在这安全港里她就可以重获安宁,可以在公正的天主脚下,等待在人间被污辱和践踏的清白,终有一天在天上得到补偿。”
老实的德.科尔维尔先生听了这番叙述以后万分激动,至于德.洛桑热夫人,我们说过,她年轻时代的重大错误并没有泯灭她的同情心,她几乎昏过去了。
“小姐,”她对索菲说,“很难听见您的叙述以后不对您表达最大的关心┅┅可是,能不能向您承认呢?一种难以解释的感情,比我刚才向您说的感情更强烈,不可抗拒地把我拉向您,把您所受的苦难看成是我自己的苦难。您隐瞒了您的姓名,索菲,您没有告诉我您的真正身分,我恳请您将这一切告诉我。不要以为我这样做纯粹出自好奇,如果我怀疑的是真的┅┅啊,茱斯蒂娜,如果您是我的妹妹┅┅”
“茱斯蒂娜┅┅夫人,多好的名字!”
“她今年也有您这个岁数了。”
“啊,朱利埃特,难道是你吗,”可怜的女犯扑过去投到德.洛桑热夫人的怀里┅┅“是你吗,姐姐,伟大的上帝┅┅我说过怎样咒骂神明的话啊,我怀疑过上帝┅┅啊!我死也无憾了,既然我又能再一次拥抱你。”
两姐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只用呜咽声来交谈,只听见两个人哭声┅┅德。科尔维尔先生也禁不住流下了同情的泪,他觉得自己不对这件事负责不行,马上走了出去,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他写信给掌玺大臣,用充满血泪的字句将不幸的茱斯蒂娜的命运描写一番,他亲自保证她无罪,请求清查案情,并说犯人现在关在他的城堡中,只要掌玺大臣下一道命令,便可将她送来。信写完后,他叫来两个骑士,告知他们他的身分,命令他们立刻将信交给掌玺大臣,回来的时候如果有这位最高司法法官的命令,可到他家来提取女犯。两个骑士知道德.科尔维尔的身分,不怕牵累,听从了命令,坐上马车去了┅┅
“来吧,漂亮的姑娘,”德.科尔维尔先生对还在拥抱姐姐的茱斯蒂娜说,“来吧,在十五分钟内您的一切都会变了,不能说在人世间德行找不到报酬,也不能说您遇见的都是铁石心肠的人┅┅跟我来吧,您是我的犯人,是我担保您的。”
于是德.科尔维尔先生简短地告诉她们他刚才做过的事┅┅“您真是个又亲爱又可敬的人,”德.洛桑热夫人连忙跪倒在她的情夫脚下说。“这是您生平做过的最崇高的一件事。只有您真正理解人心和法律的精神,您才能使无罪的人恢复清白,同不幸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是的,她是您的犯人,先生┅┅去吧,茱斯蒂娜,去吧,飞去吻这位公平的保护人吧,他不象其他的人一样会抛弃你┅┅啊,先生,我们的爱情对我是宝贵的,现在更加宝贵了,因为增加一层敬爱使它更美丽了。”
两个女人争先恐后地抱着德.科尔维尔先生的膝盖接吻,泪水也洒湿了膝盖。
大家动身了。不久就到达城堡。德.科尔维尔先生和德.洛桑热夫人高高兴兴地尽力使茱斯蒂娜从极端困苦到十分舒服和十分富裕,他们给她吃山珍海味,他们让她睡最好的床,他们希望她在他们家里发号施令,总之,凡是两颗善良的心能够做到的殷勤体贴,全都做到了┅┅他们叫人为她准备了药品,替她洗澡,给她打扮,把她弄得美上加美;她变成了一对情侣的宠儿,两人争着使她尽早忘记她的不幸。
一个高明的艺术家运用技术,将她身上两块耻辱的烙印磨掉了。一切都如德.洛桑热夫人和她的情夫的愿,不幸的痕迹已经开始在茱斯蒂娜美丽的额头上消失了┅┅优雅又逐渐在她身上占了主导地位,她的雪白脸颊完全退掉了苍白色,变成了春天的玫瑰红色,很久以来已经见不到的笑容,现在又在她的嘴唇上欢快地出现了。
从巴黎来了好消息,德.科尔维尔先生使整个法国动起来了,他鼓励起S先生的热情,S先生同他一起诉说茱斯蒂娜的灾难,使茱斯蒂娜得到应得的安宁┅┅最后国王的御旨到了,它撤销了自儿童时期起对茱斯蒂娜提出的不公平起诉,赐给她模范市民的称号,使所有阴谋陷害这位不幸姑娘的王家法院全都哑口无言,还在多菲内省伪币制造工场所汲收的资产里提取一万二十法郎的年金给茱斯蒂娜。
她听到这些好消息时差点儿快活得昏死过去;她在恩人们的怀里一连几天流下了甜蜜的眼泪,突然间她的脾气变了,谁也猜不出是什么原因。她变得忧郁、不安、胡思乱想,有时她在朋友中间流下了眼泪,她自己却不能解释流泪的原因。
“我生来命苦,不配享受这许多幸福,”有时她对德.洛桑热夫人说,“啊!亲爱的姐姐,这种生活是不会长久的。”
尽管他们对她说,她的一切官司都已结束,她不应有任何顾虑,但是没有什么用。他们谈话时都注意不要提到过去同她有牵连的人物,这也只能使她平静一时,简直可以说,这个可怜的姑娘,生来多灾多难,已经感受到不幸的剑,早已悬吊在她的头上,不久她将受到最后的打击。
德.洛桑热夫人仍然住在乡间;当时是夏末,原来大家准备外出散步,但是一场可怕的暴风雨正在天边形成,散步是去不成了。炎热的天气迫使客厅的窗户不得不全部打开。闪电雷鸣,冰雹落下,狂风乱吹,云层被天火搞得凌乱纷飞。
德.洛桑热夫人害怕了┅┅德.洛桑热夫人最怕就是打雷,她叫她的妹妹赶快将所有门窗都关起来;德.科尔维尔先生正好在这时候回来;茱斯蒂娜急着要使姐姐安心,飞到一扇窗户前想关窗,可是风吹得她后退,她正在同风搏斗的时候,一声霹雳将她打倒在客厅中间,躺在地板上,完全失去了知觉。
德.洛桑热夫人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她昏过去了。德.科尔维尔先生大声呼救,大家分头救助,德.洛桑热夫人醒过来了,可是可怜的茱斯蒂娜受到的打击看来是没有机会救活了。闪电从右乳进去,烧焦了她的胸脯,再从嘴巴出来,把她的脸容毁损得叫人不敢观看。德.科尔维尔先生想叫人马上将她抬去救治。德.洛桑热夫人站起来,非常冷静地反对这样做。
“不,”她对情夫说,“不,留她下来让我瞧瞧她,我需要看着她来坚定我刚才采取了的决定。听我说,先生,请您不要反对我的决定,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打消我的决定。”
“我可怜的妹妹始终坚持要做一个有道德的人,结果经受了难以尽述的苦难,这些苦难太特殊了,先生,使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我自己。不要以为我看不见在她的灾难中照耀着坏人们的那些虚假的幸福光芒。命运的忽好忽坏是上帝给我们的谜,我们猜不透,但是我们不应受这些谜的迷惑。坏人的繁荣昌盛只是上天给我们的考验,它正如闪电一样,闪电的光芒是骗人的,它在一刹那间宇宙照得晶晶亮,为的是接着就把被它照亮的可怜人投进死亡的深渊┅┅”
“我们眼前就有一个好例子;这个苦命姑娘接二连三的灾难,不间断的不幸,就是上天给我的警告;叫我忏悔我的错误,让上天听见我悔过的声音,最后重新投入上天的怀抱。我还怕上天给我的惩罚吗?我这个人┅┅说起我的罪恶就能使您发抖┅┅我的放荡生活,反宗教┅┅我的一生的每一分钟都违反宗教的教义┅┅我还等什么呢?不是已经很明确了吗,那个一生从未犯过错误的姑娘,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我们分手吧,先生,现在是时候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忘记我吧,欢迎我走上一条永生的小径,让我在上帝的脚下弃绝曾经玷污我的一切可耻罪行吧。这下严重的打击对我今生的转变是必要的,我只希望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得到幸福,永别了,先生,您再也见不到我了。我对您友情的最后一次要求,就是希望您不要打探我的去向,我在另一个更好的世界里,等着您,您的德行一定会引导您到那里去的,我只希望我为了赎罪而修炼的苦行,可以使我度过不幸的晚年,而且有一天会在更好的世界里见到您。”
德.洛桑热夫人马上就离开了屋子,她叫人驾了一辆马车,带了一些钱,将其馀的财产全部留给德.科尔维尔先生,飞也似地到巴黎去了。她在巴黎进了加尔默罗苦修会,不到几年就成了一个模范人物,既因为她十分虔诚,又因为她明智而生活作风正派。
德.科尔维尔先生应该得到国家的最高级官位,他得到了,他光荣地利用他的高位为人民谋幸福,为君主添荣耀,帮助朋友们致富。
读者,你们读这篇故事时,希望你们也象这位上流妇女一样吸取教训,希望你们同她一样,确信真正的幸福只存于道德中,如果上帝让有德行的人在人世间受迫害的话,那是因为上帝在天上为他准备好十分美好的奖赏。
十五天后写完
一七八七年七月八日
注释∶
注1∶《憨弟德》是伏尔泰的一部中篇哲理小说。写的古代巴比伦的一个青年查弟格一心向善,然而每做一件好事,随之而来就是一场灾鸡。最后经天使热斯拉德指点∶这世界不能没有邪恶,查弟格才得到很好的结局,成为国王。
注2∶爱神之岛是希腊神话中爱神阿芙黛蒂的岛。阿芙黛蒂从波浪的泡沫中诞生,被浪送到希腊的西泰尔岛,此后该岛被称为爱神之岛,在岛上男欢女爱,人人享受欢乐。
注3∶埃居,法国古货币单位,每个值三法郎至五法郎。
注4∶路易,过去法国金币,每个的值二十法郎。
注5∶这是有德者第一次受到惩罚作者注。
注6∶这是有德者第二次受到惩罚作者注。
注7∶有德者第三次受到惩罚,因为她拒绝追随一班强盗,人家想在邦迤森林里强奸她作者注。
注8∶在《茱斯蒂娜》续集中,德.布鲁萨克夫人由母亲变成了姑母。这是不是作者的审慎之举?法国大革命的新风尚是歌颂母爱。虐待和谋杀生母是新的观念所难以接受的原编者按。
注9∶在本书的第二版中,布鲁萨克不鞭打茱斯蒂娜,而是叫他的狼狗咬她原编者注。
注10∶有德者第四次受到惩罚,原因是她拒绝毒害德.布鲁萨克夫人。作者注。
注11∶在本书第二版中,罗丹养着十四个童男和十四个童女,他鞭打和鸡奸他们。他还有两个老婆和一个女儿,乱伦和性虐待都发生了。罗丹的女儿还做了活体解剖的对象。其时茱斯蒂娜廿二岁。原编者注。
注12∶这是她的第六件德行受到了惩罚∶她的宗教信仰虔诚,她本想领受圣体,却被强奸了原作者注。
注13∶吕克雷丝,罗马贵妇,貌极美,被人强奸后自杀而死,据说因此引起革命,使罗马变成共和国。
注14∶另一个版本所写的结局完全不同∶茱斯蒂娜逃了出来,在逃跑中她发现了一条地道,那些被辞退姑娘就在这里被虐待至死,她最后走到一处墓地,见到尸首只埋在地表薄层里。原编者按。
注15∶她被惩罚的第七件德行∶慈悲济贫作者注。
注16∶第八件被处罚的德行∶她把伪币制造者的头头从濒死中救出来作者注。
注17∶皮斯托尔,法国古币,每个相当于十个利维尔。
注18∶她第九次行善被罚∶她在格勒诺布由于不肯偷窃,结果被人偷了。作者注。
注19∶她的第十件善行受到了惩罚∶她从火灾中救了一个孩子,因此而引起一场诉讼作者注。
注20∶特弥斯,希腊神话中掌管法律和正义的女神,一手执天平,一手执剑,双眼被布带蒙着。
☆★☆★☆★☆★☆★☆★☆★☆★☆★☆★☆★☆★☆★☆★☆★☆★☆★鹰魔∶“这··········”
旭鹤∶“这到底········”
潜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CSH∶“不知道,准备十日谈的时候,我觉得手上的书品质不太够,所以发信给召集人,由他找书,把书邮寄到美国,我再来扫瞄,整理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Nuts∶“看看里面说的一句,‘到你这种年龄还是处女,这正常吗?’,天啊!一本黄色小说,到了一半,女主角还是处女,这正常吗?”
召集人∶“是我的错,当初K向我说,这本书很有名,是世界名著,我哪知道它真的只是世界文学名著,而不是黄色小说!”
CSH∶“那我就管不着了,这似乎不是我的问题吧!茱斯蒂娜,各位读者们可能会十分失望,因为其中真正有情色的成份并不多。
但是它可以算是世界情色文学中十分重要的一本著作;作者萨德也是情色史上的名人之一。他写的性虐待,性变态这一类的情节,是之前的文学作品里少见的,看在这一点上,这本书还是勉强可以一看。”
召集人∶“早知道就换同作者的别套书。”
CSH∶“在同一套的“世界性文学名著大系.法文卷”中,萨德的另一本书‘淑女劫’,可以说是‘茱斯蒂娜’的加强版,有较多情色描写(虽然也不是很多)。事实上,在这套小说中,真正以情色情节为主的,也只有‘艾曼纽’以及‘O娘的故事’这两本而已。”
召集人∶这是我的错,哇!我要切腹向大家谢罪!!”
鹰魔∶“··总之,感谢扫瞄者的操劳了,虽然因为选书者的不慎,似乎有点文不对题,不过,能把这么长一篇扫瞄整理,CSH的功劳很大啊!好,我们接着收看十日谈的第十四夜·鸡巴历险记。”